183、三天不打

  樓寧之愁得要把頭皮都抓掉一層,才選定了一個菜,在文檔里敲下來,看電腦右下角時間顯示已經快十二點了,她挑一個菜居然用了將近半個小時。

  樓寧之先是一個激靈,然後將目光投向了自己身後,聲音同時出來了:「莊笙。」

  「在呢。」響起來是的莊笙不高不低卻溫柔的回答。

  莊笙就在床沿坐著,似乎已經看了她很久了。

  樓寧之舒了口氣,幾乎輕不可聞地自言自語道:「嚇死我了。」

  她口型做得太小,莊笙沒看出來她在說什麼,但是觀她表情仍是心臟忍不住一揪。

  樓寧之把滑鼠放開,轉身面對著她問道:「你出來了怎麼不叫我一聲?」

  「看你在忙我就沒打擾你。」

  「這算什麼忙的,就是瞎忙活,我是想趁你上廁所的時候弄完的,現在亂七八糟的沒頭緒,還是算了。」樓寧之把文檔里的菜名記在手機備忘錄里,合上了電腦。

  她們倆好不容易才見面,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電腦面前,電腦什麼時候都能玩,人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見的,要學會分清輕重緩急。

  「是在研究怎麼把我養肥嗎?」

  「是啊,你看到了?」

  「剛剛順便看到了兩眼,什麼燕窩?」

  「我去我大姐那兒拿,他好多這個總,那個經理都過來給她送禮品,燕窩送得最多,我大姐反正吃不完,放著也是放著。」

  「大姐身體好點兒了嗎?」莊笙這段時間都在外面,連和樓寧之通話都不是每天都有時間,更別說問候樓宛之了。

  樓寧之把椅子往床邊挪了點兒,兩腿跨坐在上面,說:「挺好的啊,現在都能站起來了,我上禮拜去看過她,特別活泛,跟小學生似的閒不下來。」

  莊笙見她用這種老成的語氣說話,有點兒想笑,但是笑容剛牽到嘴角,卻沒有再揚上去,頓了頓,才笑著調侃她道:「這也就是你在我面前,你在你大姐面前敢說她是小學生嗎?」

  「敢啊?我怎麼不敢?」樓寧之硬氣道。

  「好好好,敢敢敢,天底下就沒有我的寶不敢幹的事。」莊笙十分捧場,甚至不忘配合地給她鼓鼓掌。

  「你小瞧我不是?」樓寧之搖著手指說,「士別三日,還當刮目相待呢。」

  莊笙這回是真刮目相看了,誇張地豎起大拇指稱讚道:「隨口就是一個成語,厲害了。」

  樓寧之不覺得她嘴裡冒出來成語有什麼好奇怪的,而且是這麼簡單的,「這個成語難道不是小學生都會嗎?」

  「慚愧了,我小學就不會。」莊笙低頭道。

  「小學不會初中會也來得及。」樓寧之從一個奇怪的角度出發去安慰她。

  「初中我就學渣了。」莊笙說。

  「……」

  樓寧之嘖了一聲,說:「我發現你這個人很不上道誒?沒發現我是在給你台階下嗎?」

  莊笙站起來,右手搭在左手手背,從上到下一揖到底,施然朗聲道:「小生知錯。」

  樓寧之笑著罵她一聲:「神經病呀。」

  莊笙站起來就不坐下了,順勢就走到樓寧之面前,站著摟住了她的雙肩,樓寧之將頭靠在她的胸口。

  莊笙說話的時候,胸膛里會一振一振的,很明顯,讓她的聲音跟直接通過耳朵鑽進心裡似的:「我在劇組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演員,演我戲裡的爸,他親身教了我很多練台詞的方法,你聽我現在說話,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樓寧之根本就是個莊笙的無腦吹,她一說立馬就答:「是啊是啊。」

  「哪兒不一樣了?」

  「這個……」樓寧之哪兒知道,反正她沒聽出來不是莊笙的問題,只會是她聽力不好,沒有鑑賞能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她找了個萬能的說辭。

  莊笙悶笑起來,胸膛里振動得更厲害。

  樓寧之察覺出來她可能是被逗了,手在莊笙腰間掐了一下:「耍我是不是?」

  「沒有。」莊笙吃吃地笑,「我說讓你聽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那句話以後,是打算說一句台詞給你聽一下的,但是你還沒等到我說話,就已經夸上了。」

  樓寧之向來擅長強詞奪理,仰面瞪眼道:「怎麼?不行嗎?」

  莊笙「理虧」地「哎」了聲,縱容說:「行,當然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敷衍我。」

  「……」莊笙心裡甜蜜又痛苦地想道:樓氏招牌胡攪蠻纏又來了。

  兩人就著這個問題,樓寧之咄咄逼人,莊笙花式求饒求諒解地辯了十分鐘,莊笙終於有了讓樓寧之聽她這段日子進步的機會。

  莊笙給她念了兩段作對比,一段是她以前的發聲方式,有點兒造作的朗讀腔,只學到了皮毛,沒學到精髓的,樓寧之一聽,抖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道:「造作,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呀?」她演《逢青傳》和試鏡《破雪》——雖然最後沒成功,但是台詞聽起來沒有這麼尬。

  莊笙:「……適當誇張了一下。」

  她已經進境千里,再讓她表演一個原來很差的自己,是很難完全還原的。如果說原先的莊笙對於秦翰林拒絕她的那幾個理由中寫的台詞一項只是有一個淺薄的認知,我比那些演技派差,走到了這一步的莊笙,才知道自己比起人家究竟差了多少。有的人,只聽聲音就能讓人入戲,而四個月前的她,聽聲音會讓觀眾出戲,這是天壤之別。

  一模一樣的一段台詞,用她新學的技巧和經過多日的練習說出來,跟脫胎換骨一樣,莊笙一個外行聽不出門道,但是她聽得出來區別。

  「如果要做一個比喻的話,就是十八線網綜的主持人和央視主持人的區別吧。」

  莊笙不好意思地遮了一下微紅的臉,說:「誇得太過了吧。」

  樓寧之把她手拿下來,道:「夸一下怎麼了?我自己家媳婦兒,在自己家裡夸一夸怎麼了,你給我好好站著,享受我的誇獎就行。」

  「啊?」莊笙心道,你還想怎麼夸?

  樓寧之雙手叉腰道:「我開始了啊。」她還善意提醒一句,「站穩了沒有?」

  莊笙配合她演戲,深呼吸道:「站穩了。」

  「我來了!」

  樓寧之氣沉丹田,第一句話就差點兒驚天動地得讓莊笙伸手堵住她的嘴。

  樓寧之說:「你演技好到什麼地步呢?拳打來影,腳踢陸飲冰,人氣吊打現在的當紅小花夏——唔唔唔。」樓寧之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無辜地看著她。

  莊笙說:「你這話說出去我要被全網撕爛了。」

  樓寧之:「唔唔唔。」

  莊笙給她的嘴鬆了一條縫。

  樓寧之笑了口氣,笑嘻嘻道:「知道什麼叫無腦吹嗎?我這樣的才是,家裡又沒有外人的啦,說說有什麼要緊,做人要有夢想。」

  莊笙苦笑道:「夢想和做夢還是有區別的。」就她提的這三個,她這輩子巔峰能達到任何一個都值了,現在都是被人家吊打的份兒。

  樓寧之還嘆了口氣。

  莊笙說:「你這麼誇我真站不穩。」她演戲演全套,跟著晃了一下身子,樓寧之壞心頓起,趁著她搖晃身體的時候一個虎撲,把莊笙撲倒在地。

  咚的一聲悶響。

  身下響起莊笙的痛呼。

  「我的頭。」

  由於樓寧之沒有正確估算莊笙的身高,以及倒下去會到達哪個位置,莊笙的後腦正好撞在了床板上。由於樓寧之撲過來的力道不輕,莊笙這一下頓時就砸懵了,兩眼一黑。

  「你沒事吧?」樓寧之慌神了。

  「沒事沒事,你別哭。」莊笙視線里一片黑,下意識先安撫她。

  「我現在沒那麼愛哭。」

  「不哭更好。」莊笙抬手按住了她來按摩自己後腦的手掌,「乖,先別碰我,讓我自己,自己緩緩。」

  樓寧之坐在地上,望著她,擔心害怕,又不敢碰她。

  「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不用,我差不多能看到了。」莊笙的視線里出現了一片隱約的白光,映出牆上的薔薇花紋的淡黃色牆紙,「待會兒就好了。」

  樓寧之不知道做什麼,慌亂之下,說:「我給你倒杯水喝吧?你要喝水嗎?」

  莊笙沒琢磨明白喝水和她撞到頭兩件事有什麼聯繫,但是樓寧之都這麼說了,她當然點頭,不,現在不能點頭,她應了一句:「好啊,正好我渴了。」

  莊笙側了耳朵,聽動靜樓寧之起了身,然後門邊出來同樣動靜大的響聲,「啊。」

  莊笙視線剛剛清晰一點兒,已經看到桌子的輪廓了,聽到這一聲嚇得差點兒魂飛魄散,扭頭看去,樓寧之站著,雙手好像是蓋在自己額頭上。

  「怎麼了?」莊笙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勉強能視物,扶著床慢慢站了起來,「撞到頭了?」

  「嗯。」樓寧之水也不倒了,委屈巴巴地過來求安慰,「我明明是好好走過去的,就是走得快了一點兒,我是衝著門口走的,但是不知怎麼就撞了上去,好疼啊。」

  「是門壞,對不對?」

  「對。」

  「待會兒我就打它。」莊笙的語氣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語氣,但是不會惹人厭煩,也不會讓樓寧之產生她是被當成幼稚的小孩兒的感覺,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來自情人之間才能解析的獨特的密碼。

  莊笙小心翼翼地把她擋在額頭上的手拿開,對著那片紅腫的皮膚輕輕地吹著氣,走得急,撞得也狠,幸好沒有破皮。

  「下回走路小心一點兒啊。」莊笙踮腳,溫暖的唇瓣覆上紅腫額頭,濕潤舌尖抵在上面微微舔舐著,樓寧之先是瑟縮地喊了聲「疼」,之後便乖乖地站著:「知道了,我會好好看路。」

  「好點兒了嗎?」莊笙將嘴唇從她額頭上離開。

  「嗯。」

  兩人面對面站著,彼此對視著,不知道誰先靠近誰的,等她們大腦跟上身體的動作的時候,她們已經在接吻了。沒有可能會探視的鏡頭,莊笙的手一手緊緊地箍住了樓寧之的身體,另一隻手不斷在對方頸項、耳垂溫柔輕撫。

  莊笙撩開樓寧之頸側的長髮,鼻尖細細嗅聞,最後在她耳下落下一個熾熱的吻,那一片肌膚幾乎是立刻泛起紅來。

  樓寧之渾身癱軟,除了攀著她的脖子,無處可依。

  莊笙把她放倒在了床上。

  樓寧之神智飄忽,一絲理智還堅持著,喃喃道:「……先洗澡。」

  「待會兒再洗。」莊笙聲音輕輕的,不容反駁地壓在她耳廓。

  ……

  結束的時候樓寧之鬆開抓著床單的手,擋在眼睛的手也放了下來,平復著劇烈的喘息,因為呼吸得太急嗆了一聲。

  莊笙從床上爬起來,掛著不整的衣衫,繞到床頭去抽紙巾,連抽了好幾張,又走回來。

  樓寧之抬起來就是一腳。

  莊笙靈敏地躲過了,說:「謀殺親夫啊。」

  樓寧之想到方才的場景,又羞又惱道:「誰謀殺親夫,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莊笙終於有機會把那句話還給她,笑得格外燦爛:「不講道理。」

  不過她也只能打打嘴炮了,次數有且僅有這一次,樓寧之又是飛起一腳踹了過來,莊笙再次靈活閃避:「你不怕冷啊?」

  光著顯腿長是怎麼的?

  樓寧之消停下來,莊笙給她擦了,直接把人撈起來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又鬧了一頓,莊笙被勒令不得反抗,繳械投降相當之快,讓樓寧之找回了一場面子。兩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又是小別勝新婚,鬧了兩場根本不夠看的。不知道吹頭髮的時候聊了什麼話題,從浴室出來你追我趕的,莊笙追樓寧之。

  樓寧之著急得鞋都沒穿,光著腳就躥上了床,直接鑽進了被子裡把頭蒙住了,將自己捲成一個團,四肢緊緊地壓住了四個角。

  莊笙在外面找她痒痒肉的大致方位想咯吱她,邊說:「不帶你這樣的,撩完就跑的?」

  「我沒撩!」樓寧之在被子裡給自己大聲澄清。

  「你沒撩你倒是把被子掀開啊,為什麼不敢看我?」

  「你讓我掀開我就掀開,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我就不。」

  「說好的朝陽床|上小霸王呢,」莊笙照著可能是她腰的地方捅了捅,道,「小霸王,我等著感受你的二頭肌三頭肌呢,不是說練出來了嗎?」

  「練出來了啊。」

  「給我看看啊。」

  「你讓我看我就給你看,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我就不。」

  「你能不能換句台詞,有點兒新意的。」

  「你讓我換台詞我就換台詞,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我就不。」

  「……」莊笙服了,這句話不但萬金油,而且特別符合樓寧之的人設,她毫不誇大地說,樓寧之真的可以靠這一句話說到睡覺。

  樓寧之縮在被子裡,半天沒再等到莊笙接下來的話,好奇地想道:她幹什麼呢?

  莊笙什麼都沒幹。

  樓寧之有張良計,她和對方四捨五入在一起快一年了,這點兒過牆梯還是能搭上的。樓寧之最不行的是什麼,是耐性,好奇心害死貓的性格。

  只過了一分鐘,她就看到樓寧之的被子下蠢蠢欲動。

  兩分鐘,被子似乎試圖掀開一個角看看外面的場景。

  三分鐘,一雙眼睛從被子底下冒了出來,莊笙閉上眼睛裝睡。

  四分鐘,樓寧之徹底出來了,滿臉不知道怎麼形容的表情盯著呼呼大睡的莊笙:「……」

  不是,說好的大戰三百回合呢?困了還是慫了?

  樓寧之把莊笙推醒了。

  莊笙半睜開眼:「啊?」演員出身就是不一樣,莊笙把那種半夢半醒,被人擾了清夢的微惱,以及發現吵醒自己的是戀人後的微妙都演了出來。

  樓寧之氣不打一處來:「你睡覺了?」

  莊笙說:「我沒有啊。」

  「你還裝。」樓寧之在她腿上擰了一下,莊笙嗷了一聲。

  「我怎麼裝了?某人還說要給我看她練的肱二頭肌三頭肌呢,還要讓我好看,」莊笙一改睡眼迷濛模樣,睜開一雙無比清明的眼睛,「某人能不能守點兒信用?撩完就躲被子裡?」

  「誰,誰躲被子了?」莊笙結巴道,「我那是在醞釀,醞釀你知道嗎?」

  「知道,那現在醞釀夠了嗎?」

  「夠了。」樓寧之說著就要來推莊笙,莊笙「哎」了一聲提醒她,「二頭肌三頭肌呢?」

  「沒有!」樓寧之兇巴巴道,「沒有我也能治得你服服帖帖的,我是多久不收拾你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現在都要爬到我頭上來了。」

  莊笙心裡默默地說,我比較想爬你身上。

  樓寧之繼續吼她道:「躺下。」

  莊笙不用她碰到就自覺躺倒,笑眼盈盈地道:「……求之不得。」

  中途她還真爬了一次到樓寧之頭上,雖然是樓寧之主動要求的,但徹底坐實了樓寧之說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言論。

  「服不服?」樓寧之端起床頭櫃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給莊笙渡了一口水。

  「服。」莊笙聲若蚊蠅,要不是樓寧之離得近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我好睏。」莊笙蜷著身體,額頭抵在樓寧之肩膀上沉沉地睡了過去。樓寧之想著幸好實踐課都結束了,現在在準備期末複習,不然明天這手又是廢的,端不起來相機。

  她打了個哈欠,抱著莊笙也睡了過去。

  有沒有二頭肌和三頭肌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莊笙治得服服帖帖,第二天頂著困意爬起來的時候,支撐樓寧之的就是這樣的信念。

  從剛剛搬進這房子裡的第一次後,樓寧之再也沒那麼折騰過她,第一是懶,她很少時間在上面,第二是不忍心,但是今天早上她在床上坐著盯了莊笙的睡顏許久,決定今晚再廢一次自己的手,算了,為了莊笙的身體還是明晚吧,休息一天。

  唉,這麼頻繁的「運動」會不會讓她又瘦了?似乎躺著不動容易增肥?樓寧之陷入了糾結。

  手機鬧鐘響了,樓寧之在它唱第一句的時候就把聲音關掉了,抬眼去瞧莊笙,莊笙眉頭都沒皺一下。樓寧之心裡的天平偏向了「運動」方,運動完了餵她一頓,睡得更飽,長肉更快?

  莊笙鼻尖聳了聳,然後腦袋動了一下,樓寧之屏息,一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來,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兩手揀起地上的拖鞋,光腳踩在地上出門,再趿拉起拖鞋繞去了廚房,挖空心思準備第一天的營養早餐。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笙姐進入農業頻道:莊豬是怎樣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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