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去吃吧?」莊笙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
樓寧之下意識用後背擋著檯曆,看向莊笙,點了下頭:「好啊,吃什麼去?」
「你給我幾個選項?」莊笙能幫樓寧之下決定,但是她得知道樓寧之在哪些選項中徘徊。
樓寧之:「燒烤、日料、海鮮、西餐、韓餐、火鍋、川菜?」
莊笙還是第一回聽到她嘴裡冒出來「川菜」兩個字,果斷選了川菜,樓寧之馬上說:「我去查哪裡的川菜館好吃,好像二姐醫院附近就有一家挺好吃的。」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吃川菜?」
「方小雨老是給我念叨,食堂的川菜都不夠味兒,什么正宗的才好吃,今天中午她又給我念叨了。」
「哦哦。」莊笙記起來方小雨是四川人來著。
樓寧之說:「我給二姐打個電話去,問她吃飯了沒?」
莊笙擺手說:「去吧。」
樓寧之在手邊找了一圈,才想起手機在客廳茶几上,把桌上沒擦的角落風風火火地擦了,甩著抹布溜了出去。莊笙慢步走過去,扶起了她放倒的檯曆,自然也看清了那上面她親手圈的日子。
莊笙手指在檯曆邊緣摩挲了一下,垂下眼帘,讓它恢復成樓寧之離開時的樣子。
「二姐!!!」
隔著十幾步的距離,都能聽見樓寧之特有的中氣十足的打招呼的聲音。
樓安之伏在辦公桌上,手上的筆差點兒被樓寧之一聲吼給震出去,她握穩了手裡的筆,道:「叫魂啊你?」
樓寧之:「一般人連被我叫魂的資格都沒有呢。」
樓安之:「你還得意起來了,有話說有屁快放,我還要工作。」
樓寧之:「值班?加班?」
樓安之說:「加班,哪有天天要值班的,把醫生不當人麼?」
樓寧之說:「那敢情好,沒吃飯吧,我和莊笙要去吃川菜,跟我們一起嗎?」
「不了,」樓安之給手機插上了耳機,掛在耳朵上,解放出自己的雙手,開了電腦,一手滑鼠一手鍵盤,「不當你們倆電燈泡。」
樓寧之:「那你吃什麼啊?」
「點外賣,待會兒就點。」樓安之費解地說,「不兒,我真不知道你老是叫我吃飯是圖什麼,一般人不是都喜歡和女朋友卿卿我我二人空間嗎?」
樓寧之說:「因為我在心裡沒把你當個人啊。」
樓安之呼吸一頓,說:「掛了。」
樓寧之笑著求饒:「哎哎哎,我開玩笑的,手下留電話。」
樓安之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兩手在鍵盤上飛快地打字:「還有什麼,快說,我很忙。」
「就是請你吃飯啊。」樓寧之說,「非常當人的那種,你一個人老是吃外賣不好。」
「你自己數一數是我外賣吃得多還是你吃得多。」
「那當然是你啊。」樓寧之說,「自打我搞了對象,我不是在家裡做飯吃就是和莊笙出去二人世界,都沒怎麼吃過外賣。」
又被迫吃狗糧,樓安之說:「……掛了!」
樓寧之大呼:「手下留電話。」
樓安之毫不留情地把電話掛斷了,拽下耳機丟在一邊。
手機屏幕鍥而不捨地亮起來,樓安之掃了一眼來電顯示,直接按了拒接。她文檔里的論文思路卡住,停下來倒了杯水喝,聚精會神地盯著文檔順思路,眼角餘光里手機屏幕上又跳動著「樓寧之」的名字。
樓寧之一般不會沒大事這麼執著地給她打電話,樓安之想著戴上了耳機,按了耳機上的接聽鍵:「又有什麼事?」
「我是不是該再拍一次片子了?」耳機里傳來的聲音卻不是樓寧之,而是另一道她更加熟悉的。
樓安之把手機拿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寧」和「宛」字形相近,方才隔遠了她沒看清就接起來了。
樓安之公事公辦的口吻:「我不是骨科,這個得問你的主治醫生。」
樓宛之說:「他下班了。」
「吳醫生的電話我有。」樓安之說,「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
「你吃飯了嗎?」樓宛之連轉移話題都懶得鋪墊了。
「吃過了。」樓安之撒了謊。
「哦,我助理今天給我買多了,想著你還沒吃的話可以一起。」樓宛之在前兩天打得還不是這個主意,她想先冷落一下樓安之,最後能激得她吃醋,跑過來質問她。那天晚上睡在她房裡的確實另有其人,卻不是莫須有的樓寧之口中的嫩模,是她的秘書,為了勸她有家有口的秘書留下來演一晚上戲,樓宛之付了三倍的加班費給人家。
「你可以叫別人一起吃。」樓安之視線垂下,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那我還是扔了吧。」
「隨意。」
樓宛之聽著電話里樓安之冷淡的聲音,不由得失望至極。
「還有別的事情嗎?」樓安之不咸不淡地說,「我還要忙,沒有的話我掛了。」
「等等。」樓宛之開口。
「嗯?」樓安之說著要掛電話,手卻一直沒有伸到過手機旁,和對樓寧之的待遇天壤之別。
樓宛之在那一瞬間從她波瀾不驚的語調里覺出了一絲恍惚的溫柔,仔細去回味卻仿佛是錯覺。她定了定神,緩慢地開口:「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問什麼?」
「什麼都可以,你問了我就回答。」
「沒有。」樓安之答得很果斷。
「真的沒有?」
「沒有。」
「那……拜拜。」
「拜拜。」
兩個人都沒掛,聽著對面人的呼吸聲。她們只隔了一個樓層的距離,好不容易靠近了的心卻像隔開了千萬里。
最後是樓宛之先按了掛斷鍵,樓安之聽著裡面傳來的忙音,把耳機摘了下來,起身關好辦公室的門,給自己加了件外套。
「樓總。」即將幫助樓宛之消滅一半晚餐的秘書抬起頭,戰戰兢兢問她,「我今晚還要在這裡睡嗎?」
睡個屁,看來沒起到正面作用反而起到反作用了。樓宛之煩躁地擺擺手:「你回家吧。」
秘書如蒙大赦:「好嘞,那需要我再給你安排個人過來麼?」
樓宛之:「不用。」
秘書竊喜:「好的。」
樓宛之說:「我今晚要加班。」
秘書在樓宛之看不見的角度立馬苦下臉。
樓宛之說:「你派個人去樓安之辦公室那兒轉悠,她加班到幾點,我就加到幾點。」
秘書說:「那二小姐要是通宵……」
樓宛之負氣道:「我也通宵,誰熬不過誰啊。」
秘書擔憂道:「但你現在在休養身體,不能熬夜。」
樓宛之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秘書噤聲。
樓安之感覺門外有道人影走來走去。
她膽子比樓寧之大,但是大不了多少,每天加班都會把辦公室的燈全都打開,還因為值班室的燈不夠亮自己出錢換了一個大瓦的。
他們辦公室的門和以前很多學校里的一樣,門上方有塊玻璃,能夠從外面看到裡面,只是圖像模糊而已,自然也能從裡面看到外面。
樓安之不但能看到影子,還能聽見皮鞋踩在地磚上清脆的腳步聲,蹬蹬蹬,蹬蹬蹬,隔上十來分鐘就會響一次。
樓安之上前檢查了一遍門鎖,都鎖好了,將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面的聲音,醫院的員工走來走去的也不少,她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樓安之壯著膽子,踩在矮凳上,從玻璃往外看,與此同時,門外的男人也踮起腳尖朝里看,兩人目光隔著玻璃相對。
樓安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打電話給今晚上在值班的一個小姐妹救命:「我辦公室外面有個變態!」
小姐妹:「你別急,我馬上過去!」
樓安之抱著懷裡的矮凳,退到了自己的辦公桌。
小姐妹很快過來了,敲門:「安之,開門啊,是我。」
樓安之咽了咽口水,開了門,小姐妹沖了進來,拍著她的背說:「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沒人了,你看見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是個男的。」樓安之腦海里又閃過了那張臉,心底忽然掠過一抹異樣。
小姐妹說:「我去問醫院調一下監控看。」
樓安之:「等一下。」
小姐妹:「啊?」
樓安之拍拍她的肩:「我有點事要去確認一下,謝啦,你先去忙吧,明天我請你吃飯。」
小姐妹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什麼啊?」
……
小劉——樓宛之的御用司機現在猶如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垂手站在樓宛之面前,低頭認錯道:「樓總,我不小心被發現了。」
他沒想到樓安之居然那麼敏感,先前他奉命跟蹤樓寧之好幾回對方一次都沒發現過,讓小劉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樓宛之閉了閉眼,心裡的躁鬱幾乎要衝潰她的理智,做什麼什麼不行,用什麼人什麼人給她拖後腿,房間裡的低氣壓沉到冰點,讓人喘不過來氣。
司機、被殃及池魚的秘書和助理一個個都沉默不言。
樓宛之:「你們……」她表情扭曲了一瞬,重重地呼出了口氣,她胸肋的傷口又開始疼了,再這樣下去不知道猴年馬月能養好。
樓宛之說:「算了,你們去一邊坐著,我冷靜一下。』
三個人排排坐在沙發上。
樓宛之嘆了口氣,手指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樑,相比傷口疼,她心口更堵。
小劉忍不住直起腰道:「我再出去看一眼吧樓總。」
樓宛之已經懶得開口了,只是兩根手指朝門外揮了揮,小劉懷著將功補過的心理出去了。不一會兒,他就神情複雜地回來了,身後還領著另一個人——樓安之。
樓宛之的秘書和助理察言觀色,識趣地出去了。
樓安之站在床頭看她,這是三天來她第一次見樓宛之。
樓安之居高臨下地問:「你讓人監視我?」
「不是監視。」樓宛之有氣無力道,「就是看看你什麼時候下班。」
這樣的解釋蒼白而充滿漏洞,按照樓安之的個性不炸一波是不可能的,樓宛之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在下一刻發現樓安之的臉陡然放大在自己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沒人知道二姐在想神馬,除了本石榴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