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薩沙在何田易弦建起了溫室和養殖區之後,才帶著他做好的這批陶器下山回家了。
就像易弦當初說的,為了學更多的東西,他巴不得多留幾天呢。
何田易弦蓋的溫室,像薩沙原先設想的一樣,為了讓儘量多的光照進來,只有半截是牆,用的是他們一起做的夯土磚。
第一次做磚的時候,何田他們就做了幾種不同的,有的是全用夯土,有的在裡面加了乾草和薩沙這次帶來的一些麥稈,還有的加了乾草和羽毛。
幾種磚曬乾之後,分別進行了耐火和隔熱試驗,對比試驗結果之後,再做磚,他們就在泥漿里加了一定分量的麥秸稈和羽毛。
因為察普兄弟也來幫忙,所以這個溫室雖然是何田家目前所有建築工程中最大的,但是很快就建好了。
溫室的上半截牆用的是白油布。
這種白油布在春季集市薩沙也見過,是一家山寨廠商做的,大概是急於擴大市場,每樣產品都比原先一直來了十幾年那家廠的油布要便宜很多,何田他們買的這種,是最便宜的那種,當然了,也最單薄。
同樣大小的油布,都是折四次,最厚也最貴的那種會比這種高出快一倍。
但是這個油布還是挺結實的。
把兩層油布縫在一起,中間縫出五十乘五十厘米的方格,每個方格四邊留出大約三指寬的空隙,格子裡填上些羽毛,依然透亮。填的羽毛還都挑的是顏色淺的,大多是野雁野鴨肚子上的毛。
方格之間的空隙是給土牆中的木框架留著的,一面牆的油布做好之後,兩人抱著油布站在梯子上,把油布的縫隙套在方木框上,一點點拉下來,這面牆就做好了。然後,再在兩邊釘上平行的三道木格加固。
溫室的房頂也是這麼做的。
為了方便除雪,溫室的房頂也做成了斜坡式的,但是,另有玄機。房頂分成了四片,轉動固定在內牆上的絞盤,正對絞盤的這片房頂就會像吊橋的橋板一樣被拉起來,當它向上傾斜,覆蓋在上面的雪如果沒凍得太硬,應該很容易就會刷刷地落在地上。
從溫室裡面看,這個機關更為清楚,四片房頂的三角形框架上有手指粗的麻繩,還有不知從什麼機器上拆下來重新利用的金屬輪。
到了這時,薩沙對易弦是徹底服了。這不就是給溫室房頂做成了羽毛被嗎?薩沙上一次來的時候就問過何田,掛在樹下晾曬的那些袋子是幹什麼的,何田說是羽絨和羽毛,羽絨,是最貼近禽鳥皮膚的那層細軟絨毛,填進被子或是衣服里,又輕又暖和,大點的羽毛就用來做其他填充材料。
這會兒,都用上了。
不過,他還是問,「你們屋子外面的露台怎麼沒安絞盤啊?」
易弦立刻拉下嘴角了,「本來安了,但是輪子不夠了,只好又拆下來安在這兒了。」
何田趕快說,「金屬輪子安在露台上風吹雨淋的,不太合適,我們再做個竹木的多好。是吧?」說著對易弦甜甜一笑。易弦那張臉啊,變得可真夠快的。本來是陰沉奸險臉(薩沙視角),一下就變得和煦多情了(依然是薩沙視角)。
嘖。這麼會賣弄美色,難怪能騙著何田這麼老實又能幹的姑娘跟著他敗家呢!
溫室裡面還建了一道矮牆,把空間分隔成一大一小兩部分,離屋子更遠的,比較小的部分,是何田和易弦為家中的禽畜準備的。薩沙猜測,他們可能會再一點點加些細節,比如用木欄或是竹欄把不同動物分隔開,再做上小門之類的,沒準再留出一個區域堆放牧草和飼料。嗯……最好弄成兩個,堆在養殖區兩邊,又能更保暖了……薩沙盤算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又在為人家操心了。
還真用不到他操心,何田和易弦什么小細節都想好了,矮牆蓋好後,上方用竹子和草繩做了圍欄,確保雞鴨不會飛到種植區。
除了分隔區域,這道溫室中的夯土矮牆白天吸收了陽光,夜晚就會緩慢釋放出熱量,溫室中的植物、禽畜都會更暖和。
至於種植區,也分成了好幾份呢,苗圃也沒像小溫室那樣全是方方正正的,方正的長條塊全集中在溫室兩邊,靠近浴室窗戶的修成了幾個半圓形和橢圓形的還有隨意彎曲的,苗圃之間的地還又鋪了一層切碎的干樹皮和小石子,隨著苗圃的形狀蜿蜒。
在浴室出水口,玄武岩混凝土做的大石頭池也放好了,一半埋在地下,一半露出地面,這個池子故意做得粗糙,如果不是薩沙親眼看著它被做出來,會以為這是個天然石頭鑿出來的。這池子也跟天然石頭差不多一樣重了,他和察普哥推著一路骨碌過來,再四個人用草繩、木棍扛起來,費了不少勁才安置好。
池子裡面暫時是空的,不過,可以想像,不久之後肯定會種上水生植物,再養幾條魚,池子裡的水還可以用來灌溉。
想到這兒,薩沙看看現在還空蕩蕩的溫室,想像一下,以後溫室兩邊方方正正的苗圃里會種上蔬菜,中間那些不規則的苗圃大概會種上各種供觀賞的花卉和植物。哦,再搬進來兩個水缸,養上荷花,水池裡也是……
他不由有點羨慕何田和易弦,「你們倆可真是會過日子。」
說「會過日子」可能已經不太恰當了,應該說,是「會享受生活」。
最令薩沙驚訝的,是何田他們還做了兩道夯土牆,放在了他們的新屋子裡。
這種利用方法,真是聞所未聞。
何田和易弦的解釋是,夯土是高熱質量材料,又能調節室內濕度,在房間天花板上安上軌道,建兩道活動牆,白天推到房間中間變成一條直線,把房間分割成兩部分,陽光通過窗口直曬在上面,晚上把兩道牆推成L型,隔出一個更小也更溫暖的臥室,土牆再慢慢散發白天吸收的熱量,那不就更暖和了嗎?
到了夏天,還可以把兩道牆都給摺疊起來,推到房間兩個角落,屋子又通風又涼爽,土牆還在調節濕度,就算下雨了,不燒地暖也不會覺得屋子裡潮濕。
薩沙聽完,覺得,真有道理啊。而且,土牆最怕的就是水,還怕長草,放在室內,這問題都解決了啊。
於是他就陪著何田易弦一起做起了「活動土牆」。
說是兩道活動牆,其實是十二片活動的牆板,每片五六厘米厚,四周包了一圈打磨得十分平滑的杉木木框,木框上安了滑輪,在天花板上裝軌道里運轉順滑,所以就算把幾片土牆一起推動,也不會覺得沉。
而且,到了何田易弦這兒,薩沙才知道,夯土牆,也能做成美美的。
他們倆試驗過之後,在做土牆時還鑲進去了兩道彩色的小石子作為裝飾,每片牆板上的石子線條都不一樣,合在一起時,能看到兩道彩色的弧線上下翻飛纏繞。
這兩道彩線剛好和目光所及的高度水平,線條流利靈動,使灰黑色的土牆牆板的厚重感消失了。這些彩色小石子,全是他們倆撿回來的火山玻璃。
尤其是陽光直射在牆面時,半透明的彩色石子就發射出極為瑰麗的光點,投在地板上,家具上。
除此之外,他們還在牆板底部做了三十四厘米高的樹葉拓紋,這牆就更漂亮了。
夯土牆現在摺疊在屋子角落,現在放的,是用竹子和花紙做活動牆。
這個更風雅了。每扇竹子花紙牆板和活動土牆的大小是一樣的,但是薄了很多,竹子框只有一指的厚度,就剛好能安上軌道輪軸的厚度,牆面由兩條細竹篾分成三格,兩端的格子三四十厘米高,中間是長長的格子,說是活動牆,看起來更像屏風,手工做的紙是牙白色的,上面壓了疏疏離離的竹葉和花瓣,淡雅清新。
易弦說是用來遮陽的,但是薩沙覺得更像是用來裝飾的。
陽光照在紙牆上,壓花紙上的竹葉花影就投在地上,朦朦朧朧的,非常好看。
薩沙知道自己很可能一時用不上這些技術,但仍然把這些細節都記在了筆記本上。
他知道紙是怎麼做出來的,何田還送給他了一本她做的筆記本,可是他還是想看做紙的過程。
不過,很遺憾,何田說今年不再做了。要想學,等明年再來吧。
告辭時,何田把一個小木箱交給他,囑咐他轉交給三三。
木箱裡裝的是她今年繅成的絲和一封信。
除了這個,何田還讓薩沙帶給三三和三保一竹罐的藕粉和一罐蜂蜜。
薩沙從前沒見過荷花,當然也不知道藕粉是什麼,打開罐子,只覺得清香撲鼻,罐子裡的粉末細膩,倒不是很白。
他正以為這是姑娘用的什麼往臉上撲的粉呢,就聽何田說,「吃的方法我都寫在信上了。」
聽易弦解釋之後,薩沙又賴著不想走了,「你們帶我去采點蓮藕吧!再教教我怎麼做藕粉的!等我們家今年收了米,我用兩袋大米跟你們換。」山民們說的袋,是大麻袋,一麻袋大米大約是二十五公斤。
易弦想了想,覺得可以交易,就帶薩沙去了一個附近的池塘,挖了兩筐藕,一筐讓他帶回去跟三三家分,另一筐帶回家,做成藕粉給他看。
採蓮藕,做藕粉,又花了一整天時間。
當然還少不了教薩沙蓮藕的吃法和種植方法。
做藕粉剩下藕,何田切碎了,和肉餡混合,裹上一層蛋液,蘸了麵粉,再裹一層蛋液,蘸了揉碎的麵包屑,放在油鍋里一炸,香脆得薩沙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新作的這批藕粉來不及曬乾,何田只得用他們之前做的藕粉演示。
除了用滾水沖泡,何田還做了些藕粉涼糕。
藕粉涼糕的做法也很簡單,在模具里塗上油脂,溫水攪和藕粉,再加點溶化了的寒天粉或是明膠,倒進模具,上蒸籠,蒸上二十分鐘後取出來,放涼,脫模,就可以切成自己喜歡的形狀了。
要是想做得更精緻些,那花樣可多了。
因為藕粉熟了之後是半透明的,所以可以在加水攪拌時放入玫瑰花瓣,或是果肉丁。
據易弦說,和藕粉最為搭配的是桂花。桂花和冰糖熬成桂花糖,澆在藕粉涼糕上,味道清雅香甜,回味悠長。
不過,因為去年冬季突然提前到來,何田並沒能帶易弦去看那棵疑似「桂花樹」的樹,所以至今他們也沒有採到桂花,做涼糕時就一直用的是玫瑰花。
玫瑰花的乾花瓣顏色仍然妍麗,加在半透明的藕粉涼糕中,除了增加了食物的美麗程度,還含有幽雅的香氣。
最後,薩沙帶了一竹盒的藕餅和一盒藕粉玫瑰花瓣涼糕,終於滿足地離開了。
他順流而下,經過長有荷葉荷花的河道,停下船,按照易弦教的方法,連著淤泥挖了些蓮藕,又撿比較老的蓮蓬摘了幾個,打算種在家中一片較為貧瘠的水田裡。他想了想,又摘了幾朵將開未開的荷花,準備拿給三三
薩沙家有四個哥哥,最大的哥哥比他年長十四歲。幾個哥哥在老爸的帶領下,多年不斷開拓,家裡的水田有好大的幾片,米是不缺的,哥哥們都希望薩沙能多學些手藝,這樣,老爸老媽去世後,薩沙才不會跟他們搶家裡的田。
察普兄弟當然沒敢像薩沙那樣死皮賴臉的,還敢主動要吃的,說什麼「涼糕也送我一盒吧」,但是他們離開時也美滋滋的。
由於他們這段時間表現良好,易弦和何田決定今年帶其中一個人一起去捕鮭魚。另一個人留在家中,每天來一趟,照顧家中的禽畜蔬菜什麼的,捕到的魚兩家平分。
送走了薩沙和察普兄弟,也基本完成了屋子的建設,何田和易弦終於可以短暫地休息一下了。接下來,他們就要去捕鮭魚了。
這天晚上,兩個人吃過晚飯,傻乎乎地一起坐在沒放水的浴缸里喝米酒,透過浴室窗戶看看還空蕩蕩什麼都沒種的溫室,異口同聲說,「我真喜歡我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