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也並非全然沒有不好的地方。
其實對生孩子這件事,溫玉雪的心裡並沒有什麼緊張的情緒。
畢竟從前在姜州再難的時間都熬過來了,如今他們人在京都,有著世上最好的太醫和穩婆,家中的一切也都準備妥當,又怎麼會出問題呢?
偏偏祁承星好像不這麼想。
偌大府中,唯有他最是緊張。
有時溫玉雪晚間醒來,就看到他坐在床頭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問他做什麼,他便說感覺到溫玉雪醒了,可是身體有什麼不適?
溫玉雪哭笑不得:越是往後的日子,孩子越發大起來。她若晚間喝了水,夜中總要跑廁所。
可不論什麼時候醒來,祁承星是定會陪著她的。
不僅如此,白日裡的時候,祁承星更是跟著溫玉雪寸步不離。
連府中旁人都調侃,如今家中相國大人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來人啊,叫太醫來!」
而往往說這話之後,還會被自家夫人給攔著:「我這是正常的現象,叫什麼太醫?」
到後來,夫人說這話的時候,也格外不耐煩起來:「祁承星,能不能別老勞動太醫了?若不然咱們就搬到太醫院去住算了唄?我和孩子又不是瓷瓶子一碰就碎,太醫院的太醫也有自個兒的事情要忙,你總叫人家過來幹什麼?」
丫鬟小廝們都私下討論:「自懷孕之後,夫人的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但不論溫玉雪如何發脾氣,祁承星都一改平日冷冰冰的樣子,只管連連點頭,跟在溫玉雪的身後:「好好好,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夫人說不叫,那咱們就不叫,一切都聽夫人的才好。」
往往這種時候,外頭還會有小廝來通報:「老爺,朝中大人有些事情辦不妥,想來問問您。」
祁承星的回答,千篇一律:「去回了他們,說我已休息。昨夜夫人起了好幾回夜,我實在是睏倦的很。既然陛下允我休息在家照顧夫人,那朝廷的事情就不要來打擾了。諸位御史們參奏我的時候不是說,我獨攬大權嗎?如今我將權柄放開,朝中諸位可要加把勁。」
小廝自然將這話原原本本地告訴門外來人,門外人灰頭土臉地離開同時,偌大京中誰人不知,這朝堂上沒了祁承星,簡直要亂套了?
連皇上都越發看那些愛參奏的御史們不順眼,只要遇著不順心的事情,一股腦丟給御史們去處置。
可憐這些御史大人們,自己的活是做不完了,旁人的事情還接踵而來,累得整日腳不沾地叫苦連天。
只怕自這事兒之後,再不敢有人整日隨意彈劾祁承星了。
連溫玉雪此刻在祁承星的跟前兒,都忍不住一笑:「爺只怕是故意的吧?借著要照顧我的名義,給這些個大人好好上一上藥,也叫他們知道,平日只動動嘴,事情都是做不成的。這朝中誰人在做事,如今他們方才能瞧得清楚了吧?」
誰知祁承星反而委屈起來:「夫人若這麼說為夫,那為夫就要哭了。本是好心陪你,敲打敲打朝臣們也是順勢而為。你卻以為為夫要利用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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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越發會撒嬌了?
溫玉雪還想說什麼,小廝又從外頭進了門來:「爺,夫人,祁家老爺請二位去一趟。」
如今聽到祁家,祁承星已不如往日那般抗拒:「怎麼了?」
小廝低了頭:「夫人沒了。」
祁劉氏沒了?!
溫玉雪心頭一驚:「怎地這般突然?」
小廝嘆息一聲:「自二爺瘋病之後,老夫人便一直不大好。前兒得了一場大病,也沒告訴旁人。昨兒晚上,人突然就走了。」
他看了一眼溫玉雪:「老爺的意思,夫人自看去不去就是。直到夫人懷著身孕,祁家如今只怕不祥。但又想著夫人有自個兒的主意,只看夫人想不想。」
這祁朋興,如今也算了解溫玉雪了。
溫玉雪看向祁承星,他站起身來:「若想去就一起去,咱們的孩子,日後總要經歷大風浪的。」
反正不管是在姜州還是在京中,該做的不該做的事情,溫玉雪從未落下過。
所以她和祁承星一起到祁家去,發覺祁家四處已經開始準備白綾了。
祁朋興在門口迎著他們,髮鬢之間染了白色。
他嘆息一聲,帶著他們二人進門:「俊哥兒這些日子,一直被她關著。她四處尋找名醫,我也沒攔著。看著挺精神的,前兩日還有時間同我吵架。怎麼如今……說去就去了呢?」
溫玉雪看不出他的眼中有多麼懷念,或許當年他對待祁承星的母親時,也是這般模樣。
還好,祁朋興和祁劉氏的感情到最後就算是再差,該給的體面還是要有的。
今日祁家滿門上下都忙碌起來,因為事發突然,所以急著給祁劉氏準備後事。
祁承星也難得為了祁家調用自己在京中的關係,定了一口還不錯的棺木。
祁朋興的意思是,要將祁劉氏的棺槨送回姜州祖墳。
但祁劉氏的一封藏在妝匣子裡的遺書被找出後,卻斷了祁朋興這念想。
遺書是給祁朋興的,上頭只有簡單的幾句話:今生做錯太多事,來世不再做祁家人。願你善待俊哥兒,助他治病。我走了,你可再娶,不必將我葬入祁家祖墳,選在京都周圍藏下,算還我自由。
那一夜,祁朋興捏著這封遺書終究還是痛哭流涕。
溫玉雪不知,當初祁承星的母親死後,他是不是也如此。
但終究他還是按照祁劉氏的意思,將她葬在了京都周圍的一處風水寶地。
許是因為祁承星的關係,送葬祁劉氏那天,京都的許多人家都到場,給足了祁朋興顏面。
連祁紫俊被放出來後,都格外安靜。
他雖還瘋瘋傻傻,卻好像也知道自己的母親死去。
待所有人都走後,他一人跪在祁劉氏的墳前大哭一場。
溫玉雪和祁承星只站在遠處,看著祁劉氏的孤墳,長長嘆息:「恩恩怨怨,都已成過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