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佛與舞衣

  在眾人對那套金玉珍珠飛雲舞衣讚嘆的同時,溫玉雪柔柔轉頭看向了溫芙蓉:「夫人大概有所不知,妹妹的姨娘,便是當年那位魁首舞娘之徒。我成婚當日,姨娘把這樣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做了添妝。否則今日自然也不會由我們送到夫人的跟前兒來了。」

  當年那位舞娘差點兒就被鄭大人收入府中,後來也是鄭夫人從中作梗,才叫她不得不匆匆離開京中。

  舞娘雖死,可見到情敵之物,鄭夫人又怎麼可能不被撥動心弦?

  她看不出溫玉雪的眼中有什麼疑慮,反而將目光落在了有些茫然無措的溫芙蓉身上:「哦?原來這套舞衣這些年,一直都在姜州啊。我就同我家老爺說過,姜州如今乃是人傑地靈之處。」

  不等溫芙蓉說什麼,鄭夫人已然伸出手,指了指舞衣,眼中帶著遮掩不住的狎玩:「你姨娘既是那位魁首娘子的高徒,想必你也不錯。今日不如就由你來穿上這身不見天日多年的舞衣,為咱們舞上一曲吧?我真是很多年,都沒有見到這身金玉珍珠飛雲舞衣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感慨。

  卻嚇得溫芙蓉臉色都白了,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怎麼事情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於是一邊求助一般地看了溫玉雪一眼,一邊小心翼翼地拒絕:「妾身……妾身的姨娘雖是舞姬,可妾身從小在溫家學的乃是女德女訓之類。並不怎麼會跳舞,恐怕要讓夫人您失望了。」

  這話出口,鄭夫人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溫玉雪也尷尬地輕輕拉了拉溫芙蓉:「芙蓉,今日這裡也沒有旁人。不過一支舞罷了,夫人想看你就跳就是了。跳得不好看,難道我們還能笑話你?你一個庶女,又是妾室的身份來了正經的席面上,夫人還召見咱們說話已是寬和,可莫要如此不知禮數才好。」

  「就是!」一旁有人附和,「一個妾室,穿得和正室一般花紅柳綠的,比你身旁的姐姐還要趾高氣揚。讓你跳支舞又怎麼了?」

  「姐姐!」溫芙蓉面對這些指摘,慌了陣腳,還想對溫玉雪裝可憐,「可你不是說,是你要給夫人跳舞做禮嗎?怎麼如今卻推到我的頭上來?」

  「笑話!」莫說是旁人,站在一旁的曲珊兒就頭一個為溫玉雪打抱不平,「你的姨娘是舞姬,你姐姐的母親可是正經人家出身,她怎麼會跳舞?再說了,跳一支舞罷了,你推三阻四的,難不成是不給鄭夫人臉面?」

  若從前,溫玉雪必定會護著溫芙蓉:她以前最不喜旁人拿溫芙蓉的庶女身份說話。

  可如今……

  她微笑著將舞衣親自放在了溫芙蓉的手中,哄著她一般:「芙蓉聽話。就一支舞罷了,你若跳得不好,我們必定不會笑話你,我保證。」

  直至此刻,溫芙蓉才後知後覺感覺到,今天溫玉雪帶了這一套舞衣,就是為了讓她出醜!

  但她不能再推脫,只能到後頭廂房中換上舞衣,站在一樓的舞台上,笨拙地學著從蔣姨娘的樣子開始跳舞。

  樂聲一響,連同整個三樓的男客們都趴在了欄杆旁邊等著觀賞。

  可惜……蔣姨娘是有一身不錯的好舞藝,這些年卻為了不讓溫芙蓉「重蹈覆轍」,而沒有教她半點兒。

  舞衣又長又大,拖在地上,拽著溫芙蓉的手腳讓她好像不是在跳舞,而是手腳打架。

  「哈哈!」

  女客們沒有人笑話,男客中卻有不認識溫芙蓉的,大聲笑道:「這是從哪兒請來的舞娘啊?不像是在跳舞,倒像是癩蛤蟆被裝進了金銀的盒子裡,等著掙脫呢!」

  那些男客們說起話來,可半點兒不顧旁人臉面:「可不是嗎?你們看她比旁邊的雜耍班子還有趣呢!不像是舞娘,倒像是誰家的姑娘小姐,為了討鄭夫人一個歡心,在這扮丑玩樂!」

  「不對!」認識祁家和溫家的人,也認得出溫芙蓉,「這位不是祁家二郎那位新娶進門的貴妾嗎?怎麼鬧出這麼大的笑話來?」

  祁紫俊聽聞此言,推開眾人跑到欄杆旁,恨不得立刻從三樓跳下去將溫芙蓉給藏起來!

  祁承星站在欄杆角落,聲音涼涼,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般:「只怕是妾室不能來正宴,才想到扮成舞娘進門。趕鴨子上架跳了舞,鬧出這樣的笑話真是丟了我們祁家的臉面。」

  「嘖嘖嘖。」有人同情祁承星,「我可聽說了,這位貴妾在做姑娘的時候,就整日找溫家大姑娘的麻煩。入了祁家也不太平,可惜了你和你夫人的好名聲,都要被她今日這一舞給毀了!」

  ……

  上頭的話,一字一句地落入溫芙蓉的耳朵里。

  她又要忍著不能反駁,又要顧著腳下舞點,不知怎的就被長長拖地的衣裳狠狠地一絆——

  「啊!」

  只聽溫芙蓉驚叫一聲,竟然在偌大的舞台之上臉朝地摔了下去!

  三樓的人即刻噤聲不敢多言,二樓的女客們也面面相覷露出不屑神色。

  只有溫玉雪,一副好姐姐的模樣匆匆下樓,想將趴在舞台上哭泣的溫芙蓉扶起來:「妹妹,你沒事吧?都怪我!只想著將姨娘送我的舞衣送給鄭夫人添個耍,沒想到你跟在姨娘身邊多年,竟是半點兒都不會跳舞。」

  「你滾開!」誰知感覺到溫玉雪過來,溫芙蓉惡狠狠地抬起頭來,一把將溫玉雪伸出的手甩開,「都怪你!現在你滿意了吧?!」

  她臉上摔得淤青不說,一行血也從鼻子中倏然流出。

  若不是想到從前的傷心事,溫玉雪是真的憋不住就要笑了!

  溫芙蓉也感覺到自己臉上一股熱流,伸手抹了一手心的血,又驚叫一聲,而後推開溫玉雪跑向門外。

  「哼。不懂禮數!」

  鄭夫人看她被舞衣絆得跌跌撞撞,冷哼一聲沒有半點兒憐憫:「如同她那個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一般。以為送了我一尊純金打造的送子觀音,這等賤婢之身就能入我鄭家的正席不成?」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溫玉雪也聽得到。

  她低頭冷笑:這就是她為蔣姨娘準備的「驚喜」。

  送到鄭夫人手中的根本就不是金佛,而是她早就命人「偷梁換柱」的送子觀音。

  鄭夫人和鄭大人膝下無子,只能過繼妾室之子。子嗣乃是她的一生之痛,蔣姨娘送了送子觀音給她,在鄭夫人眼中可不是要嘲笑她嗎?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