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二歲的少年皇帝說話的聲音略帶沙啞，他沒有故作老成，看著跪在殿中人的眼裡全是冰冷。
那大臣自然也察覺出來了，可他敢在今日在此時出聲，自然心裡早就有了底，因此半點都不退縮。
便是明景的眼神和語氣如此冰冷，他也還是道：「回陛下，正是先帝的次子……」
大臣的話還沒說完，另一道聲音就響起，「莫大人。」
程鈺的聲音沉穩，卻甚是入耳，帶著一股子威嚴之氣，周圍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身上。
話被打斷的莫大人也抬眸看向程鈺，眉頭緊蹙，眼裡滿是不喜。
「你所說之人乃是謀逆，謀害先帝之事確認無疑。此事由夤夜司查探，此人罪大惡極，你竟敢說赦免？」
「莫非……你亦是同黨？」
程鈺聲音不疾不徐，最後半句才有些厲色，眸光銳利的落在殿中之人身上。
莫大人的表情立刻變了，當即道：「陛下明鑑，老臣冤枉！」
說完，他又看向程鈺，拔高聲音道：「程世子！你說這樣的話可要證據！」
他說話的聲音逐漸微弱……
此刻看著一身黑衣，站在那的程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被他遺忘的事。
這位世子，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夤夜司的司正大人！
那可是「夤夜司」啊。
京城中人只聽著這三個字便要被嚇破膽。
程鈺冷眼看著莫大人，道：「半個月前，有一男子出入莫大人府中，一同帶去的還有銀票十萬兩。」
「此刻那人已被捉住，證實是逆賊餘孽。」
「這樣的證據，可夠？」
莫大人面上頓失血色，雙腿一軟，跪坐在殿中。
怎，怎麼會……
半個月前，程鈺可不在京中，而且那個時候盛國大勝的消息剛剛傳回京城，整個京城都洋溢在喜悅的氛圍里。
他這才與那人約了在那個時候……
「陛下。」
程鈺對著明景抱拳，「此人與逆賊明晟勾結，證據確鑿，還請陛下處置。」
「帶下去，押入夤夜司，細審。」
明景一聲令下，殿外原就在等著的人此刻連忙進入殿中，將莫大人押了出去……
事已至此，莫大人再說不出什麼求饒的話。
明景這才道：「宴會繼續。」
有莫大人這個前車之鑑，原本還想在宴會上說些什麼，做些什麼的所有人都死了心。
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程鈺雖不在京城，但夤夜司仍被他牢牢掌握著。
宴會結束已經很晚。
宋芙和程鈺照舊回了江家，兩人剛到江家，江靖便領著江子安迎上前來。
宋芙心頭一暖，「小舅舅，安安，你們怎麼還沒休息？」
「自然是等你們。」江靖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侍女送上醒酒湯，「料想你們會飲酒，提前讓人準備了醒酒湯。」
「倆小的先休息了，這小子倒是非要等你們。」江靖拍了拍江子安的肩膀。
宋芙乖乖喝完醒酒湯，這才對著江子安道：「看到我們安全回來可以放心了？快去睡吧。」
「小心晚睡長不高。」
宋芙伸手捏了捏江子安的臉頰，江子安吐了吐舌頭，「知道啦，小姑姑。」
這才一溜煙兒的離開。
宋芙含笑看著他的背影。
江靖才道：「再過兩日安安就要帶著豐兒和平兒去北境，他呀……這是捨不得你們呢。」
他猶豫了瞬，才道：「阿芙，讓他們三個去，我終究不太放心。我想……」
「小舅舅。」宋芙忙開口，「我也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江靖立刻道：「你說。」
「我想請你照料阮姐姐的身子，她有了身孕。」
「什麼？！」宋芙話音剛落，江靖便猛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著宋芙。又驚喜又錯愕，「什麼時候的事？如今幾個月了？她……」
江靖既期待，又害怕。
阮瑜是誰，是江爭的未亡人。
這個時候身懷有孕，會是阿爭的嗎？他倒不是懷疑阮瑜什麼，只是江爭那時候的身體畢竟……而且阿爭也不像這種人。
阿爭心愛阮瑜，又怎捨得她一個人撫養孩子？
宋芙點頭，給與江靖肯定的答覆，「今日我診了一下脈，四個多月了，是二表兄的孩子。」
「那她前些時日還去西域……」江靖想到這件事，心裡生出無盡的後怕。
他不敢想，若阮瑜出了點什麼事那……
「阮姐姐身體還算康健，並無什麼大礙，原本阮姐姐的身體應該我親自照料，可是……我怕我力有不逮。」
原本她沒想這麼多，但今日太后與和王妃的邀約讓她聯想到了這些。
她總是身不由己的。
「阿芙。」江靖義正辭嚴道：「此事你做的很好。」
「我這便去收拾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去阮家，一直住到阮瑜生產。你放心，有我在，定會保她與孩兒安全。」
江靖眼圈泛紅，聲音難掩激動，「真好，真好啊。」
他都想好了，雖說江爭與阮瑜的婚事是江爭入贅阮家，這孩子日後要姓阮。
但那也是江爭的孩子。
阮瑜能留下這個孩子，他就已十分感激。
宋芙懸著的心落下，「小舅舅，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小姑姑……」
就在這時，一道滿是期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宋芙愣了一下，猛然轉頭看去。
只見江子安正跟偷聽的小老鼠一樣，扒著門框，探著半個腦袋好奇的看向屋裡，「那二嬸嬸懷的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啊？」
宋芙：「……」
她被江子安氣笑了。
江靖卻是興致勃勃的詢問：「安安，那你希望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
「小妹妹！」
江子安一臉的激動，「我已經有兩個弟弟了，一點都不可愛，我想要二嬸嬸給我生一個可愛的小妹妹。」
「嘿嘿嘿……」江子安一臉憧憬的笑，「到時候我一定對她好，我要把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東西全部都給他……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腦門兒就被拍了一下，宋芙的巴掌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的暢想，「快去睡覺！」
「哦。」江子安只得垂頭喪氣的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在嘟囔著「妹妹」什麼的。
正事說完，江子安離開之後宋芙和程鈺也離開花廳準備回房。
兩人手牽著手並肩而行。
清幽的月光灑落下來，拉長兩人的影子，晚風吹拂，一切都顯得靜謐而美好。
走著走著，宋芙忽然出聲，「夫君，你更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