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長安似有些不解。
宋芙點頭，聲音雖難掩虛弱，卻不疾不徐的娓娓道來，「長安，你也是北境之人，應該知道四年前藏鋒谷一事吧。」
「江家軍是冤枉的，江家沒有叛國。」
如今江家的清白已還，仇人已經伏誅。
宋芙說的都是真話，只是話沒說完而已。
她從前嫁給程鈺的確是這個原因，只是後來她與程鈺生了情意，許了終身而已。
長安聽著，一雙眼睛越發明亮，似有星輝在其中跳躍閃爍。
當然，星輝的底色看不到底的深邃與幽暗。
因著兩人的距離足夠近，已經適應了黑暗的宋芙看得格外清楚。
「就……因為這樣嗎？」長安的聲音有些低，似呢喃一般。
當然不止。
宋芙笑了笑，但這話沒說。
「其實……」長安剛開了個頭，宋芙便望了過去，「什麼？」
長安喉頭一動，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沒，沒有。」
許久，長安低低的聲音才悶悶響起，「如，如果是我的話。」
「一定不會放棄…」
若非山洞內足夠安靜，宋芙甚至聽不清他的話語。
山洞內再次陷入沉默。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從這裡出去。」宋芙動作艱難的微微歪頭，看向長安，「不說說你自己嗎？」
長安的視線終於看向別處，似想了想，說：「我父親……也不喜歡我。」
宋芙微垂眼瞼，唇角輕扯，揚起一個幾不可查的弧度。
……
臨北城。
自從得知宋芙失蹤，程鈺和江照便沒歇過片刻，一直在盡力搜尋宋芙的消息。
臨近傍晚。
被分散出去的人手齊聚將軍府，「將軍，城東沒消息。」
「城西沒有。」
「……沒有。」
「……」
所有人都沒查到任何線索。
江照和程鈺聽到這些消息，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如今看來，只能做最壞的打算：那伙人已經將宋芙帶出了臨北城。
臨北城外天地廣闊，更有北榮大軍虎視眈眈，出去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江照沉默的擺了擺手，「都去歇著吧。」
孤獨辰隨時可能再次進攻，她們不能掉以輕心。
眾人退下。
棋雲立刻道：「世子，將軍，我去找！」
如此緊要關頭，將軍與世子都不能親自去尋人。
但她可以。
程鈺沉默片刻，道：「劍光隨你一起。」
隨著他話音落下，藏於暗中的劍光忽然出現。
「好。」棋雨沒有拒絕，她與劍光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隨後兩人領著幾人，策馬往城門方向去。
江照看著一行人的離開的身影，斟酌道：「阿鈺，此事……」
「江將軍。」程鈺的聲音突兀響起，「我們不能一直被動挨打。」
「也該反擊了。」
程鈺的稱呼，代表了他在江照面前的不同身份。
此刻的他，不是妹夫。
是北境盛國大軍主帥，程鈺。
「不過在這之前，還需要江將軍幫我做件事。」
兩人對視，江照迅速反應過來，沉聲吩咐一邊的親衛，「即刻請各位將軍前來議事。」
山洞內最後一縷光線被黑暗吞沒，原本在娓娓低語的兩人默契地同時收聲。
霎時，山洞內只能聽到兩人的心跳聲。
好安靜。
緊接著，地上挪動身體的聲音響起。
宋芙心下微驚，長安離她很近了，比她想像中更近。
「小姐。」
長安的聲音響起，「可以請您幫我解開繩子嗎？」
「好。」宋芙沒有猶豫，聲音雖然虛弱，但答應的十分乾脆。
兩人的要緊事雖然早已經適應了黑暗，但山洞內除了頭頂那遙遙一個碗口大的透氣孔之外，再無別的光源。
黑的很純粹。
便是想做什麼，也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宋芙勉強掙扎，支撐著坐起身。
啪！
下一秒，宋芙便軟倒在虎皮上，「抱歉啊，我應該是中了軟骨散。」
「……小姐也沒有辦法嗎？」長安低垂下眉眼，聲音里難掩失落。
「我身上的藥和暗器都被搜走了。」宋芙的聲音難掩失落，但又很快振作起來，「可不可以再多等一會兒？」
「我恢復些力氣就……」
宋芙的話還沒說完，就有「轟隆」聲響起。
緊接著，有光。
微弱的光線爭先恐後地湧入，腳步聲響起。
腳步聲很輕，應當是習武之人。
宋芙和長安同時看去，手裡拎著一盞燈籠的卻是一個女子。
女子上衣下褲，一身黑色，一頭長髮高高束起，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利落。
只是隱隱的，宋芙覺得這女子看著她的眼裡隱含敵意。
是錯覺？
不，不是。
女子在宋芙面前停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而後將另一隻手裡拎著的食盒丟在她面前。
女子十分高冷，一言不發，單手拎起地上的長安便要離開。
「放開！你要帶我去哪？」
「小姐！」
「……」
長安慌亂的聲音響起，女子充耳不聞，徑直往前走。
「長安！」
「你是誰？」
宋芙也喊了兩聲，但因為軟骨散，聲音太虛弱，女子更是不予理會。
眼看著女子就要走出山洞，宋芙使出全身力氣又說了句，「我打不開食盒！」
雖然使出了全身力氣，但聲音仍舊未必多高。
可女子的身影卻穩穩挺住。
她停了好幾秒，才拎著長安轉身回來，將長安丟在宋芙腳步。
她蹲下身打開食盒，食物的香味頓時瀰漫開。
裡面擺著白面饅頭與一隻色香味俱全的烤雞。
女子抬眸，平視宋芙，聲音冰冷的可怕，「還需要我餵你嗎？」
宋芙似愣了一下，然後誠懇地對欲要起身的女子道：「謝謝。」
女子身形僵住，一時沒有反應，深邃幽暗的雙眸與宋芙對視。
「小姐……」
長安的聲音響起，「小姐，你別怕。」
宋芙正要說話，可剛一張口，饅頭就被塞進了嘴裡，正好堵住她的話。
女子女子嗤笑一聲，聲音有些陰陽怪氣，「還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呢。」
嘲諷歸嘲諷，饅頭是真餵。
宋芙也不客氣，女子喂，她就吃，只是吃了大半個饅頭，面對剩下的一些，她怎麼都不肯張口。
女子雙眉緊蹙，耐心幾乎耗盡，「還吃嗎？」
「他也吃。」宋芙再次提出要求。
「小姐，你真好……」長安感動得無以復加。
女子丟了一個饅頭過去。
隨後宋芙又吃了一隻雞腿，喝了一點水，這才拎著長安離開。
女子離開的身影似有些迫不及待。
生怕走慢一步，再聽到宋芙的聲音。
宋芙已經狠狠折騰了女子一通，她看著女子的背影，眸光微眯。
當真是……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