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成婚,打敗仗

  聽到「皇后」二字,棋雲的眼裡閃過些許疑惑,但她並沒有多問,世子妃怎麼交代她就怎麼做。

  離開定王府,宋芙自然也沒忘記允諾白側妃的事,使人給夤夜司遞了個消息,直接由段成出面,將程瑞放了。

  畢竟阮澤如今明面上是二皇子的人,不好越過二皇子行事。

  沒幾日,進了二月。

  在程鈺的來信中,他已經抵達戰場。

  宋芙一早起來,便忍不住往北邊看去,也不知此刻程鈺在做什麼,兩軍是否已經開戰。

  比程鈺前線戰報來得更快的,是秦子宣與阮瑜的婚事。

  如今阮伯父身上已沒了職務,下一輩中阮宇心智停留在十歲,阮家只希望他一輩子都如現在這樣快快樂樂。

  阮瑜才華橫溢,卻是女子。

  秦子宣更是多智近妖,卻又身體不好,沒多少日子……

  所以這場婚事的賓客並不多,當然,阮家和秦子宣已經在能力範圍內,盡全力準備。

  宋芙一大早就到了阮家。

  彼時阮瑜正在梳妝,她坐在梳妝鏡前,心緒究竟複雜。

  縱是笑著,眉眼亦帶著幾分愁緒,喜是因為今日成婚,愁是因為今日成婚,阮伯父卻不在京中。

  近來,阮伯母整個人都憔悴不少,今日女兒成婚,她只得強打起精神,看著女兒的眼裡滿是憐愛與疼惜。

  她拉著阮瑜的手,眉眼溫和,「阿瑜,此事是我與你父親對不住你……」

  「娘。」阮瑜打斷阮伯母的話,「咱們一家人,沒什麼對不住的。」

  若說遺憾,必是有些的,但她更知道父親此行,是為家亦是為國。

  此行危機重重。

  二叔心狠手辣,祖父偏聽偏信,若叫他們知曉父親此行的真正目的,父親危矣!

  阮瑜心裡更多的是擔心,又怎會責怪?

  阮伯母聽到這話,心弦稍松,可想到女兒成婚,做父親的卻不在身邊。

  到底為自家女兒委屈,不由潸然淚下。

  阮瑜倒是連忙出聲安撫阮伯母,宋芙忙上前勸著,讓兩人莫要再哭,畢竟是大喜的日子。

  阮伯母倒也聽勸,很快擦了眼淚,看著喜娘為女兒上妝。

  因著秦子宣是入贅,所以此次迎親是從阮家開始,在城中繞一圈之後又回到阮家拜堂。

  日後夫妻兩個仍是住在阮家。

  陛下病重,婚事並未大辦,只幾戶交好的人家過來。

  宋芙親眼瞧著秦子宣與阮瑜一道,拜了堂,成了夫妻。

  今日的秦子宣倒是少了平日的羸弱,身形雖仍削瘦,氣色卻還算不錯,眼角眉梢俱帶著喜意,眼神格外明亮。

  宋芙站在人群里,看著身穿喜服的兩人拜堂,一時間竟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忽的。

  她察覺到身邊多了一道陰影,有熟悉的氣息傳過來。

  她側眸瞧了一眼,微微頷首,「阮大人。」

  在她身邊站定的不是旁人,阮澤。

  阮家早已決裂分家,但阮瑜大婚,縱是旁人不來,阮澤也是要來的。

  今日阮瑾就沒來,阮澤是獨自前來的。

  他看向堂中兩人,沉吟許久,道:「抱歉。」

  沒頭沒尾的兩個字,宋芙卻聽懂了。

  她沉默片刻,側眸看他,聲音平淡無波,「此事與阮大人無關。」

  四年前的事,阮澤必不知曉!

  而且如今阮澤也已在將功贖罪,甚至是……大義滅親。

  如何怪得到阮澤頭上?

  宋芙此言,自是恩怨分明,阮澤聽著心裡卻更愧疚。

  他縱然不知,也是既得利益者,如何算得上無辜?

  大伯與江家伯父交好,連帶著他也與江家幾位兄弟關係莫逆。

  但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阮澤看向堂中清瘦的男人。

  從前他們也算有交情,但此次他回京,這人不曾再多看他一眼。

  恨嗎?

  如何能不恨?

  阮澤這般想著,卻聽宋芙的聲音再次響起,「阮大人雖年輕,卻也要顧惜身體。」

  宋芙說完,便在心裡暗罵自己一聲。

  該死的大夫的本能!

  阮澤微怔,而後唇角勉強扯了扯,道:「好。」

  他出身將門世家,從小習武,身子骨自是極好的。

  但自從他得知四年前的真相,整個人便以極快的速度消瘦下去。

  不只身體,還有靈魂!

  他為人正直,這樣的事帶給他的,只有痛苦。

  近來阮澤雖在忙著,但整個人卻因為這件事而迅速憔悴。

  都並非有人動了什麼手腳,倒似他這個人已沒了向生的念頭,所以自然而然的枯萎。

  宋芙聽得出阮澤話里的敷衍。

  但她沒再多言。

  此事裡阮澤縱然無辜,她不恨,卻也絕不可能再與阮澤有任何交情。

  阮澤無辜。

  江家與那三萬將士又何嘗不無辜?

  等拜堂結束,宋芙被請去後院時,阮澤已消失不見。

  宋芙亦沒追究,隨著侍女便去了新房。

  雖今日是入贅,但出去會客的仍是男子,作為新娘的阮瑜則在新房等著。

  成婚總是累人的,旁的小事阮家上下自然妥帖照應,請宋芙到新房只讓她陪陪阮瑜。

  除了宋芙之外,二公主亦在。

  宋芙忙迎上前,關切問:「殿下,你怎麼來了?」

  如今陛下尚在病中,大皇子還昏迷不醒,皇后多番操勞身子也有些撐不住。

  這樣的情況下,二公主實在分身乏術,更不便大張旗鼓地出現。

  宋芙和阮瑜都以為她不會來。

  二公主低聲道:「此事不宜宣揚,所以我只能悄悄來。」

  秦子宣已為阮瑜掀了蓋頭,此刻三人盡可坐著說話。

  二公主拉著阮瑜的手道:「阮姐姐成婚,我豈有不來的道理?」

  阮瑜知曉二公主的難處,心裡十分感動,「多謝殿下。」

  因著宮中事多,二公主能親自來已經殊為不易,自然也待不了多久。

  幾人聊了一會兒,祝福了阮瑜之後,門外便有侍女催促二公主離開。

  見狀,宋芙起身道:「阮姐姐且坐著,我送殿下。」

  阮瑜頷首,她也正有此意,「辛苦阿芙。」

  宋芙與二公主一道離開阮瑜的新房,朝後門的方向而去。

  走了沒幾步,二公主忽然道:「表嫂,七皇弟知我今日要來阮家,托我轉交一封信與你。」

  說話間,二公主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宋芙。

  信封封得很好,並沒有被拆開過。

  宋芙只掃了一眼便接過,「勞煩殿下。」

  二公主轉交了信,並未立刻再往前走,顯然還有話要說。

  宋芙也不急,等著二公主的下文。

  二公主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表嫂,前些時日趙才人與二皇兄在景陽宮遇蛇,此事你可知曉?」

  這事雖大快人心,但發生在宮中,到底駭人。

  她確定此事不是母后所為之後,便命人徹查一番,卻什麼都沒查到。

  此次她方才想起,這位表嫂曾被趙嬌嬌用「蛇」算計過。

  宋芙坦然點頭,「聽說了。」

  這是宮中大事,別說她,如今半個皇城都知道了此事。

  宋芙原沒多想,可對上二公主的雙眼,鬼使神差地明白了二公主的暗示。

  二公主是懷疑……此事是她所為?

  宋芙:「……」

  她一時有些無語,面露無奈道:「非我所為。」

  不是她乾的!

  說完她又想到什麼,忙問:「殿下也不知此事是誰所為嗎?」

  二公主這才信了當真不是宋芙所為,頓時有些失望,「尚未查出。」

  但很快又道:「不管是誰幹的,都幹得好!」

  宋芙微有些詫異。

  這沒查出來可比查出來嚴重多了,這證明在宮中還有一股完全獨立於外的勢力。

  就目前來看,這股勢力與他們倒不衝突,甚至還與趙嬌嬌和二皇子是敵對的。

  不過皇后與二公主都尋不到蹤跡,宋芙自然也不會越俎代庖將手伸到宮中去。

  只讓人盯著便是。

  二公主也就是忽然想到這件事才與宋芙說說,既然不是,她便沒再多問。

  正要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有侍衛匆匆而來,直接越過所有人,「殿下,出事了!」

  二公主看見來人,表情亦是大變。

  此人是宮中侍衛,如此匆匆而來,必定是宮中出了大事!

  「何事?」二公主立刻問。

  侍衛下意識地瞧了宋芙一眼,宋芙正要提出避開,便聽二公主道:「但說無妨!」

  侍衛猶豫了瞬,這才道:「剛收到前線戰報,定王世子戰敗……」

  什麼?!

  聽到這消息的瞬間,二公主下意識看向宋芙。

  只見宋芙面色蒼白,原本穩穩站著的她身形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表嫂!」

  二公主忙伸手扶著宋芙,眼中難掩擔心。

  宋芙這才站穩了身體,只覺喉嚨發澀,眸光灼灼的盯著侍衛,「傷亡情況如何?」

  侍衛的頭越發低了下去,似不敢回答一般,二公主與宋芙的心便都低了下去。

  「說!」

  二公主訓斥一聲。

  侍衛立刻道:「定王世子重傷昏迷……」

  宋芙只覺眼前一黑,當場暈了過去。

  ……

  半個時辰後,宋芙方才慢悠悠甦醒,她仍在阮家。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秦子宣與阮瑜的婚宴自也草草散場。

  原本要離開的二公主也因此耽誤下來,親自守在宋芙床邊。

  同樣守著的還有阮瑜。

  瞧見宋芙醒來,阮瑜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雙眼泛紅,緊握著她的手,「阿芙,你終於醒了。」

  宋芙眼巴巴的看向二公主,似在期盼方才聽到的不是真話。

  若都是她在做夢……

  二公主別開眼,不敢與宋芙對視。

  眼看宋芙又要暈過去,二公主忙拉著宋芙的手,道:「表嫂,你莫急!」

  「父皇已經下令,讓阮將軍趕赴北邊,馳援表兄,表兄定會安然無恙。」

  宋芙:「……」

  還不如不馳援。

  「另外,父皇還安排了太醫即刻啟程,前往北境,帶了上好的藥材等。」

  二公主極力想說些什麼寬慰宋芙的心。

  可宋芙哪裡放心,眼睛紅紅的,緊握著二公主的手,「殿下,我想去北境。」

  這……

  二公主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此事二公主不好說,阮瑜道:「陛下安排了禁軍保護你,如今正在院外守著,說為了你的安全,暫時不要出城的好。」

  名為保護,實為監禁。

  宋芙心知肚明。

  從程鈺離開京城的那一刻起,只要皇帝在一日,她便不可能離開京城。

  瞧著宋芙的表情,二公主的面上露出慚愧之色,「表嫂,我……」

  宋芙此刻倒是冷靜下來,道:「勞煩殿下與阮姐姐擔心,我無事。」

  「棋雨,為我梳妝。」宋芙沉聲吩咐。

  「阿芙!」阮瑜擔心的握著宋芙的手,身上的喜服都沒來得及更換,此刻滿目滿眼的擔心,「外面天色已黑,你便是有什麼要做的,也待明日……」

  對上宋芙的眼神,阮瑜的聲音逐漸變低……

  不忍心勸。

  棋雨棋雲自是聽宋芙的話,此刻忙上前為自家世子妃梳妝。

  二公主與阮瑜不好多說,只得任由宋芙安排。

  她收拾一新,身子羸弱的等在一側暖閣的秦子宣也被人扶了出來,此刻一臉關切的看著宋芙。

  宋芙的眼神從幾人身上掃過,落在阮瑜和秦子宣身上時,滿是歉疚。

  「抱歉,阮姐姐,秦公子,今日是你們的成婚之日……」

  阮瑜板起臉,「說什麼胡話?」

  哪還有什麼事比如今這件事更要緊?

  宋芙對著兩人鞠了一躬,快步朝外走去,二公主與阮瑜在背後面面相覷。

  站在一邊的秦子宣瞧著宋芙的背影,心中幽幽嘆息一聲。

  宋芙上了馬車,直奔長公主府。

  半個時辰後從長公主離開,去了榮王府。

  再之後是武安侯府。

  大晚上的,一隊禁軍跟著,聲勢浩大,沒半點收斂之意。

  整個京城都迅速收到了風聲,這些都是與世子妃交好的人家。

  翌日。

  天還沒亮,上早朝的朝臣們入宮時,便瞧見了跪在宮門外的定王世子妃。

  冬日寒風凜冽。

  她身上的誥命服都結了一層冰霜,不知在此跪了多久。

  進出來往的人瞧見這一幕,到底有些動容。

  要說這位定王世子妃,從小千嬌百寵,身份何等尊貴?偏偏……唉……

  當然,也有不少人為定王世子程鈺惋惜。

  不過沒人敢為她說話。

  景陽宮內。

  二皇子雖被軟禁著,可他自有他的消息渠道,此刻手中的饅頭被他掰開,從中取出一張紙條。

  看清楚紙條上的內容,他原本陰鬱的眉眼瞬間舒展,面色由陰轉晴,嘴角忍不住咧開。

  【程鈺戰敗,宋芙求助三家,跪於宮門外。】

  好!

  甚好!

  天助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