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起身，走路的速度雖然還有些慢，但也算能下地。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去——

  江子安與程鈺又到了老地方習武。

  她單手撐在窗沿，含笑朝著兩人看去，眉眼格外溫和。

  那邊兩人自然也瞧見了她，江子安看過來，咧嘴一笑。還沒開口呢，腦袋上就被輕輕拍了一下，「專心！」

  旋即，程鈺自己看了過來。

  他微微蹙眉，眼裡帶著關切，似在嫌棄宋芙一大早穿的太單薄了。

  宋芙抿唇一笑。

  放下窗子，轉身更衣。

  等她洗漱完畢，那邊兩人的晨練也已結束，各自換了衣裳便是早膳時間。

  隨著程鈺進門。

  棋雨和棋雲都很識趣的退了出去。

  程鈺乾脆利落的脫了衣裳，到了屏風後面的水桶里。

  宋芙放下描眉的筆，瞧了一眼程鈺的方向，猶豫了還是道：「夫君，今日……十三。」

  十三倒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只是此次定王離開京城，再度前往北境鎮守邊關的日子。

  宋芙話音落下，聽到屏風後面有瞬間的安靜。

  宋芙想了想，直接道：「去看一眼吧，再見不知還要多久。」

  定王並非每年都能回來述職的，而是三年一次，所以她與程鈺成婚一年多將近兩年，從前都不曾看到過定王。

  程鈺與定王的情況終究與她不一樣。

  程鈺沒說話，宋芙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早膳之後，宋芙與程鈺駕著馬車朝城門口方向而去——

  今日到城門口的人很多，許多人都來送定王。

  江家的馬車在一堆馬車裡並不顯得很出挑，但馬車剛到沒一會兒，宋芙和程鈺便敏銳察覺到有人的眼神準確落在了他們身上。

  兩人同時順著視線看回去。

  正是定王。

  他騎在高頭大馬身上，一身戎裝，英姿勃發，氣勢駭人！

  可程鈺瞧著，眼神卻有瞬間的恍然與飄忽。

  宋芙亦是敏銳瞧見了定王的頭盔下沒掩得住的鬢間白髮，雖然不多，但真實存在。

  定王瞧見兩人，臉上揚起一個燦爛明媚的笑，用口型道：來啦！

  他抬手對著兩人的方向揮了揮，旋即才轉身，揚起馬鞭一打。

  「駕」地一聲，駿馬載著定王，疾馳離去。

  馬匹濺起陣陣煙塵，叫人很快就看不清定王離京的隊伍。

  宋芙伸手握住程鈺的手，一直到連煙塵都再瞧不見，她才道：「夫君，走吧，該回了。」

  程鈺這才收回視線。

  「世子，世子妃。」

  就在這時，定王府的管家迎上前來，面上帶笑，恭恭敬敬的雙手呈上一封信，「這是王爺吩咐屬下交給世子的信。」

  「王爺吩咐了，等他出城之後再將信交給世子。」

  程鈺沉默片刻，到底是伸手接過信。

  管家立刻識趣退下。

  宋芙和程鈺剛坐回馬車裡，就聽外面有議論聲響起。

  「不是聽說王爺定的辰時出發嗎？這都巳時了。」

  「王爺的事，你少管！」

  「……」

  喧鬧聲伴隨著車駕骨碌碌行駛的聲音，宋芙與程鈺在馬車裡都很安靜。

  但此刻兩人的心裡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

  定王是在等他。

  等程鈺。

  馬車內一片安靜，程鈺到底是拆開了定王寫的信，只看著信中的內容時，又忍不住皺了眉。

  宋芙瞧著他的表情，略微有些擔心。

  程鈺將信遞給宋芙。

  宋芙接過一瞧，面上的表情也變得複雜。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白側妃會被定王一直關著禁閉，程瑞和程宜兄妹倆他不會再管，無論程鈺怎麼處置，只留著那兩人的性命即可。

  最後還說，無論如何，定王的爵位與定王府，都是程鈺的。

  宋芙不由蹙眉。

  前幾日定王的打算還是將程宜遠遠嫁出去呢。

  怎的這才幾日，就改變了想法？

  莫不是定王府又出了什麼事？

  似察覺到宋芙的疑惑，程鈺瞧了一眼，道：「前兩日程宜在王府鬧了自殺。」

  啊？

  宋芙詫異抬眸，一臉震驚。

  這件事她可完全不知道。

  「定王為程宜擇定了一個小將，是軍中的人，家境一般，但人品貴重，能明辨是非。想必日後能博出一番前程。」

  「定王此次便想帶著程宜一道前往北境，讓兩人在北境成婚。不過……」

  程宜鬧自殺了。

  宋芙恍然。

  從一開始，定王對程宜還是心存期待的，不想讓她與白側妃一樣。

  所以在極短的時間內精心為程宜選定了一個未來夫婿。

  可程宜鬧了自殺之後，定王便徹底對她失望。

  此次留給程鈺的叮囑，也就是留她一命，除此之外，再無別話。

  「那她？」

  「沒了半條命，如今還在府中休養，這件事被瞞下來了。」程鈺言簡意賅。

  宋芙點頭，這種事算得上醜聞，瞞下很正常。

  不過沒了半條命……

  可見程宜尋死之心是真的，怕也是這樣決絕的態度，才傷到了定王，讓他將這個女兒捨棄的如此堅決。

  宋芙和程鈺並沒有過多的討論此事。

  信上說，定王已經將王府的一切事物都安排妥當，另外一切都有管家盯著。

  程鈺與宋芙可以想住哪就住哪。

  若是住在江家，無要緊事，管家是不會來打擾他們夫妻的。

  可以說給了兩人很大的自由。

  兩人敘話時，馬車已經開始行駛，此刻正在回府的路上。

  忽的，馬車停了下來。

  「世子，世子妃，出事了。」

  「剛剛榮王府傳出消息，榮王妃病發！」

  什麼？！

  宋芙和程鈺對視一眼，面上都帶了急色，「速去榮王府！」

  按照他們的計劃，此刻出事的人應該是榮王才是，怎會是榮王妃？

  馬車一路疾馳，朝著榮王府去。

  此時的榮王府外格外熱鬧，里里外外到處都是人。

  宋芙和程鈺剛到，榮王府已經有人在門口等著，瞧見兩人便忙將人往府中迎。

  「世子，世子妃，您們可來了。」

  此刻在門口迎著的是榮王妃身邊的侍女，宋芙曾瞧見過的。

  她輕輕頷首，與程鈺一道往裡走。

  「世子，世子妃！」

  明星河快步迎上前來，看著兩人的表情微有些凝重，但卻無焦急。

  宋芙對他對視一眼，懸著的心這才微微放下，看來榮王妃沒事。

  「榮王世子。」宋芙道：「王妃如何？」

  明星河態度溫和的作揖，道：「母親今日忽然病發，情況緊急，但好在父王準備妥當，人已搶救過來，並無大礙。」

  說到這，明星河的臉上適當的露出一抹痛色，「倒是父王……」

  「他因為太過擔心母妃，所以出門時，不慎從階梯上摔了下來。」

  明星河說話的聲音越發的低了下去，「太醫說，說……」

  宋芙和程鈺對視一眼。

  成了！

  但兩人的面上都沒有表現出來，仍舊是一臉的擔心與關切，「榮王如何？」

  「中風。」

  明星河聲音沉痛，說話時，一手十分自來熟的搭在了程鈺的肩上。

  低著頭，姿態親昵的就似靠在程鈺肩膀一樣，身體還在輕輕顫動著。

  程鈺：「……」

  要不是他知道此刻明星河怕是沒忍住笑，他一定將這人推開。

  不過……

  好歹明星河是在他肩上哭，沒靠在宋芙肩上，程鈺深吸一口氣，忍下此事。

  砰，砰。

  他抬手，兩巴掌拍在明星河的背上，「榮王世子，可不要太傷心了啊。」

  這兩巴掌程鈺是一點兒力氣都沒留，衝著要將明星河打出內傷的力道去的。

  「咳，咳咳！」

  明星河咳嗽一聲，到底是平復了情緒，緩緩直起身，話語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多謝，程世子關心。」

  榮王乃是當今陛下的堂兄弟，真正的皇親國戚，他在京城出了事，那自然是大事。

  宮裡的太醫們紛紛出動，得到的結論卻很一致：中風。

  宋芙自然是不好去瞧榮王的。

  夫妻倆是分工合作，一個去看榮王，一個去看榮王妃。

  榮王妃看著雖虛弱，眼神卻很明亮，她瞧見宋芙，忙招了招手，「阿芙，咳，你來了。」

  此刻榮王中風的消息尚且「瞞著」榮王妃，所以榮王妃的狀態理所應得的還不錯。

  宋芙走到床邊坐下，握著榮王妃溫暖的手。

  榮王妃便笑著點了點頭，「此次的事，多虧了你。」

  「阿芙，日後若有用得上榮王府的地方，只管開口。」

  這話她說的十分篤定，因為從今往後，榮王府便真真正正的輪到他們母子做主了。

  無論是她，還是明星河，都會是宋芙強有力的後盾！

  宋芙對著榮王妃感激一笑，坦然應下，「多謝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