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動作一頓，轉眸看去——

  剛剛回家的陳關，不知什麼時候又來了，正站在宋水清的房間外。

  他無視宋芙的眼神，跛著腳一深一淺地邁步進門，走到衣櫃邊，抱起那身軍裝。

  直接便要離開。

  「那是江家軍的軍服。」宋芙的聲音響起。

  陳關往外走的腳步一頓，隨即道：「你看錯了，不是。」

  江家軍已經是公認的叛國賊，若傳出去他私藏軍服，他沒好果子吃。

  嚴重些的，小命休矣。

  所以他不能也不會承認。

  上次那些那搜查宋山青屋子的人就沒認出來，將這屋子裡的東西弄得滿地都是。

  他前幾日才清洗過這套軍服，剛剛回到家之後忽然想起來，匆忙過來取。

  這套軍服已經很脆弱，經不起再多浣洗幾次了。

  「我不會認錯。」宋芙道。

  那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衣裳，她怎麼可能會認錯呢？

  陳關轉身。

  本就陰鬱的氣質愈發多了幾分陰沉，黑漆漆的透著幾分詭譎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隱有殺意！

  「江老將軍是我外祖父。」

  陳關眼眸微眯，忽地呵了一聲，道：「宋狗官的女兒。」

  宋芙：「……」

  罵得好！

  就是別跟她扯上關係最好。

  宋芙沉默片刻，道：「你這麼說也沒錯。」

  陳關啞然，他上下打量了下宋芙，呵了一聲，「一丘之貉。」

  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陳關。」宋芙快步走到他面前，攔住他，「宋山青的事，你當真不知嗎？」

  陳關：「無可奉告。」

  宋芙問：「他是自殺的嗎？」

  陳關正要往前的身形一僵，似乎沒想到宋芙會這樣問。

  「是誰讓他這麼做的，他文采斐然，轉年便是春闈，他會有很好的前程……」

  「呵。」陳關冷笑著打斷了宋芙的話，「宋大小姐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的事。」

  「說這樣的話，大小姐自己相信嗎？」

  宋芙沉默片刻，道：「並非人人都是趙家。」

  「宋大小姐。」陳關不想再與宋芙多說，直接道：「我與你不一樣。」

  「我還要去幹活掙錢，實在沒閒心陪你玩耍，告辭。」

  陳關身體一歪一歪地出了門。

  宋芙看向已經從宋山青屋子裡出來，走到她身邊站定的程鈺，道：「看來我們要是不能拿出證據或者線索，陳關是不會開口的。」

  就從陳關剛才的反應來看，他一定知道什麼。

  宋芙只頹廢了一瞬，就對程鈺道：「影司使大人，務必要讓人保護好陳關。」

  他們能發現陳關，那幕後之人呢？

  程鈺頷首，「嗯。」

  他給了劍影一個眼神，示意他去安排。

  宋山青的宅子裡並沒有發現什麼，宋芙和程鈺很快便上了馬車離開。

  馬車上，宋芙才開口道：「此事出手的不是我們，不是小舅舅和二表兄。」

  「應當也不是趙貴妃和二皇子。」

  「暗中還潛藏著一伙人。」

  「小公爺向來與人為善，長公主多年避世，結仇的可能性不高。」

  「而小公爺受傷，直接導致了趙國公被處罰，所以幕後之人極大概率是衝著二皇子，亦或趙家去的。」

  宋芙一五一十地分析。

  程鈺在旁點頭，道：「皇后與大皇子呢？」

  宋芙一怔。

  她竟將這一份勢力忘了。

  「有可能。」宋芙客觀分析道：「只是大皇子為人優柔寡斷，一向疼愛二皇子，與小公爺關係也不錯。」

  「他會這麼做嗎？」宋芙不太信，而且傷了小公爺，懲罰了趙國公，還將矛頭指向江家……

  一箭三雕！

  宋芙和程鈺對視一眼，眼裡閃過同樣的神采，兩人似在心裡做了同一個決定。

  「今日我們發現了線索。」

  宋芙頷首，贊同程鈺這話，「此事需要保密，可萬萬不能被第三個人知曉。」

  程鈺眼裡閃過笑意。

  這種與人默契十足的感覺，當真不錯。

  馬車即將抵達江家時，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宋芙心中覺得有點奇怪，正想問是不是有什麼熱鬧呢，就聽劍影的聲音傳來。

  「世子，世子妃，榮王府的馬車還在。」

  程鈺：「……」

  他頓時黑了臉。

  這明星河怎麼沒完沒了，陰魂不散的？

  宋芙也覺有些奇怪，下了馬車，果見榮王府的馬車還停在早晨來的時候。

  她正想著，劍影已推著程鈺進了門。

  宋芙有些擔心兩人直接打起來，啊不，應該說是明星河單方面被毆打，她快步跟了上去。

  剛到花廳，就聽到江子安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

  宋芙看去，只見明星河正坐在花廳中，江子安在他旁邊，小臉上滿是敬仰。

  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反倒是看到宋芙和程鈺回來，面上的喜色減少了幾分。

  宋芙：「……」

  她略過江子安，對著明星河歉意地笑了笑，「明公子，子安頑劣，若有不當之處，還望你見諒。」

  「子安很可愛。」明星河起身，笑得溫和，「宋大夫，你終於回來啦。」

  他聲音里的雀躍難以掩飾，聽得程鈺心中火氣蹭蹭往上冒。

  裝什麼裝！

  都是男人，誰不懂誰啊！

  明星河的熱情讓宋芙稍有些尷尬，她咳了一聲，起身道：「嗯，抱歉，我還以為你先回去了。」

  明星河笑著搖頭，「我無事的。」

  程鈺聽著兩人有來有往，出言打斷，「還沒恭喜明公子。」

  「榮王已經上奏，請陛下冊封明公子為榮王府世子，想必旨意不日便會下來。」

  此次榮王一家回京，正是為了冊封世子一事。

  對此，皇帝是不可能拒絕的。

  若非這幾日陛下為趙家和趙貴妃的事煩心，這樣的旨意早就下來了。

  宋芙聞言，忙道：「恭喜恭喜！」

  明星河抿唇笑了笑，倒沒說什麼。

  他並不在意這些榮華富貴，最初只想配得上她。

  可終究……

  他抬眸看著宋芙，道：「冊封之日，還請宋大夫務必賞光。」

  他誠懇道：「當初若非宋大夫施以援手，我怕是早已死了，宋大夫於我有大恩，我銘感五內。」

  明星河這樣鄭重的語氣，倒是讓宋芙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她當初會救下明星河，也不是無緣無故發善心。

  「明公子實在不必客氣。」宋芙認真道：「就算是旁人，我也一樣會救的。」

  明星河輕輕搖頭，「但偏偏是我。」

  程鈺牙都酸倒了。

  「孽緣。」

  他直接道。

  宋芙和明星河還沒說話，江子安的聲音便猛地響起，「小姑父小姑父，你是不是吃醋啦？」

  程鈺頓時黑了臉。

  破小孩，說得真准。

  「胡說。」程鈺自然不承認。

  江子安瞪大了眼睛，「明叔叔喜歡小姑姑唉，你也不吃醋嗎？」

  「你別胡說！」宋芙瞪了江子安一眼，覺得上學堂只是迫在眉睫，不能等年後了！

  容她收拾收拾，明天就打包送去！

  江子安噘嘴，反駁道：「我才沒有胡說，我看得出來。」

  「明叔叔今天看起來是在陪我，可是句句不離小姑姑，分明就是喜歡小姑姑嘛。」

  「……」

  江子安三言兩語，讓這屋內一片沉默，宋芙只覺尷尬極了。

  上次提親之事那麼明顯，她自然知道明星河的心意。

  程鈺冷笑一聲，道：「不要臉。」

  明星河微垂眼瞼，莫名帶了幾分柔弱，「世子，你千萬不要誤會宋大夫。」

  「宋大夫，都怪我不好，我與安安提及你，實是因為心存感激……」

  程鈺：「……」

  宋芙：「……」

  又來了。

  宋芙頓了頓，直接看著明星河道：「明公子，借一步說話。」

  明星河抿唇，還是道：「好。」

  宋芙沒理身後的程鈺和江子安，率先出了花廳，明星河緊隨其後。

  宋芙一直到尋了個無人的角落，這才停下腳步。

  她坦誠的看著明星河，道：「明公子，你待我的心思，我知道。」

  明星河猛地抬眸，眼神閃爍顫動，整個人都很緊張。

  宋芙表情冷靜，聲音沉穩，「首先，我很感謝你的喜歡和認可，這至少證明，我不是一個太差勁的人。」

  「你自然不是。」明星河急忙出聲，「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

  他唯一想娶的姑娘！

  宋芙並不因這話而動容，而是道：「請聽我說完。」

  「明公子，我已成婚，是有夫之婦，你的喜歡，我受之有愧。」

  「不，宋大夫你……」

  宋芙直接打斷明星河的話，近乎殘忍的開口，「最要緊的是，我不喜歡你。」

  「我……我……」明星河瞬間臉色煞白，眼裡原本希冀的光瞬間晦暗，好似失去了所有光彩。

  「可是，你與程鈺不是要和離了嗎？」明星河小心而期待地看著宋芙，「我等你，我可以等你。」

  啪嗒。

  突兀的聲音從兩人身後的方向響起，似是假山的落石。

  宋芙朝那邊瞧了一眼，雖什麼都沒瞧見，卻已經知道誰在那邊，她眼裡閃過一抹極淺的笑。

  明星河看得分明。

  他也反應過來，他剛剛的話有多可笑。

  就從今日程鈺這處處在意宋芙的樣子，哪有半點要和離的意思？

  和離什麼的，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