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齊努力讓他的表情顯得溫和,慈愛。
「阿芙。」
「你是我女兒,我們血脈相連,是這世上最親的人。」
好可笑啊。
「是呢。」
宋芙點頭,面上帶笑,然後不為所動。
「從前那些年,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明事理,虧欠了你……」
宋芙打斷宋修齊的話,認真看著他,「哦?哪裡虧欠了我?」
宋修齊一噎。
又與宋芙說了幾句好話,看宋芙仍舊是油鹽不進的樣子,他險些氣炸。
好在這時,管家又匆匆來了。
身後還帶著一群人。
不是別人,全都是太醫院的太醫。
劍影讓人傳達了程鈺的命令,將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請過來了。
而且這一路還大肆宣揚。
如今滿都城都知道,定王府世子妃純孝,因為父親生病,所以將太醫院的太醫都請來看診。
這消息傳到宋修齊耳朵里,他險些被氣吐血。
如今太醫正忙著為宋修齊看診。
宋芙與程鈺自然退到了院中。
棋雨低聲回稟剛剛打聽到的消息,「世子妃,打聽過了,一早宋大人不痛之後就去了一趟主院。」
「柳姨娘沒有認這件事,此刻被關起來了。」
宋芙這才知道,為何柳氏今日沒出現。
她點了點頭,「允諾她的東西,送過去吧。」
是解藥。
但如王嬤嬤的解藥那樣,是一次性的解藥。
至於以後怎麼樣……
與她何干?
很快。
書房裡的太醫們都陸陸續續出了門,面上的表情都有些不悅。
「世子,世子妃。」
「宋大人身體康健,並無不適。」
偏偏宋修齊非要說昨天就是很痛。
宋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讓諸位大人見笑了。」
宋家的管家客客氣氣地將太醫們送走。
宋芙也要離開時。
再次被宋修齊叫住。
「阿芙。」
宋修齊看著她,道:「你修書一封,我去神醫谷求醫。」
宋芙身體一頓,杵在原地,眼神不帶一絲情緒地看著宋修齊。
她就是在想。
眼前這人的臉皮怎麼能這樣厚。
眾所周知。
神醫遊歷四方,並不在神醫谷,如今在神醫谷的只有一個人。
神醫的弟子,江家當年唯一的倖存者,江靖!
三年前藏鋒谷一案,消息剛傳到京城,宋修齊作為江家女婿,第一個站出來痛罵江家,撇清關係。
如今出了事竟還有臉去求江家人?
臉可真大。
「宋大人怕不是忘了,三年前是宋大人親口說,與江家一刀兩斷。」
宋芙的眼神太過直白,宋修齊的面上有一閃而逝的難堪。
但他想到昨晚的疼痛,還是腰板挺直,理直氣壯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忠於陛下!江家人有錯在先,莫非我還要與他們沆瀣一氣不成?」
「呵。」
宋芙一聲冷笑,眼裡儘是譏誚。
宋修齊被這眼神刺激到,惱怒道:「你這是什麼眼神?」
「你身上流著的是宋家的血!若不是我,你以為你能保住小命?」
「宋芙,你別忘了,我是你父親!」
宋修齊不知是在說服宋芙還是在說服他自己。
宋芙冷笑一聲,「我寧可不是。」
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她是宋修齊的女兒。
宋修齊一怔,眼裡閃過一抹惱怒,揚手便要一巴掌落在宋芙臉上。
宋芙反應迅速。
抬手擋住宋修齊甩過來的巴掌。
她甩開宋修齊的手。
眼帶譏誚地看著他,「你去找江家人給你治,就不怕被治死嗎?」
「這不用你管。」
宋修齊對此很有自信。
江靖是江家人,他絕對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
他好歹曾經是江家女婿,對於江家人的性子自認還是很了解的。
宋芙氣得眼睛都紅了。
太,太不要臉了!
宋修齊這般肯定,就是知道江靖的品行,知曉江家人個個正直。
因為江靖善良。
他便覺得懦弱可欺。
就在這時,她覺得掌心一暖。
她垂眸看去——
卻是手被程鈺握住。
程鈺看著宋修齊,道:「既如此,宋大人自便。」
「時辰不早,本世子要帶著世子妃回府。」
官大一級壓死人。
宋芙說這話宋修齊自然不會准許,難保不會發生爭執。
傳出去於宋芙名聲不好。
但這話是程鈺說的。
宋修齊連個屁都不敢放。
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笑著點頭,「好。」
程鈺與宋芙出了宋家。
宋芙面上的憤怒此刻都收了起來,一臉冷靜。
她的確很生氣。
但憤怒並沒有也不會讓她失去理智。
她就是要讓宋修齊懷疑,這件事是她做的,就像她明明有更隱蔽的方式將毒藥交給柳氏,卻選擇了那樣大張旗鼓的方式一般。
只讓柳氏和宋修齊的身體痛苦……
不夠。
完全不夠。
除了身體,她還要他們的心和精神都備受煎熬。
馬車剛剛起程沒多久。
棋雲便傳來消息,「世子妃,咱們剛走,宋大人就去主院找柳氏了。」
宋芙唇角揚起笑。
他們原本不是很相愛嗎?
她偏要看她們相殺。
宋芙這般想著,臉上笑容愈發燦爛,眼中滿是期待。
她笑著笑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有人緊盯著她。
她順著視線看去——
跌入程鈺滿是讚賞的眼裡。
他坐在她對面,此刻單手托腮,看著她的眼神專注又認真。
被他的眼神這樣看著。
宋芙心頭一跳,一時忘了反應,心跳的速度不由加快。
程鈺,真的很好看。
馬車裡的氛圍都因此而有了些許變化,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世子。」
外頭忽然傳來劍影的聲音,「有急報。」
馬車內的氛圍頓時消弭於無形,程鈺冷聲道:「進來。」
若是不急的事,劍影在外面就說了,此刻只說兩個字,必定是這件事關係重大。
馬車門被打開,劍影探進來半個腦袋,道:「世子,剛剛收到消息。」
「前幾日一個被放進武安侯府的探子,今日藉口離府,將文光在武安侯府的消息傳了出去。」
那人已經十分小心謹慎,卻不知他們一群人早被盯著。
宋芙和程鈺對視一眼。
很好,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