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
宋芙進了門,一路奔向秦子宣所住的竹林小院。
砰!
她雙手推開院門。
夜色下。
她的髮絲因奔跑而顯得有些凌亂,呼吸微有些急促,一雙眼卻如星子一般。
直勾勾地盯著坐在燭光下的青年。
屋內燃著火盆,青年穿著單薄的青衫,坐在火盆邊,單手握書,骨節分明的手修長如竹。
秦子宣微有些詫異的抬眸。
捏著書,不疾不徐地起身,微微垂眼,客氣出聲,「世子妃深夜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宋芙直截了當道:「來找你。」
秦子宣心頭一緊。
宋芙已經邁步進門,一邊走一邊道:「我有個問題想請教秦公子……」
宋芙這般反常的行為自然瞞不過阮瑜。
正準備歇下的阮瑜很快就聽雁歸匯報了這消息。
雁歸見自家小姐沒反應,忍不住輕輕問了一句,「小姐,世子妃不會為難秦公子吧?」
「阿芙不會。」阮瑜下意識回答,說這話沒經過任何思考。
阿芙不是那樣的人。
雁歸立刻道:「奴婢失言。」
阮瑜沉默片刻,還是起身,道:「我去瞧瞧。」
說是瞧瞧。
阮瑜也只在院子裡,並沒有貿然闖入屋中。
宋芙從屋中出來。
瞧見的便是立於夜色中的溫柔女子。
兩人只對視一眼,阮瑜便知曉了宋芙今日來此的目的。
阿芙知道了。
宋芙只看阮瑜的表情也可以確定,果真如她先前猜測的那樣,阮姐姐對此事早已知情。
就她是個笨蛋。
當初甚至還想了結了秦子宣。
幸好,幸好阮姐姐攔住了她。
秦子宣就跟在宋芙身後,面上還帶著急切,他身上已披上了大氅。
阮瑜問:「要出門嗎?」
宋芙點頭,「阮姐姐……」
阮瑜輕輕搖頭,側身讓了讓。
她是孤身一人站在院中的,此刻道:「這一路上的人都被我屏退,馬車在側門等著。」
她說話時,眼神很是柔和地望著宋芙。
宋芙看向秦子宣,點了點頭,率先往外走去。
秦子宣走到阮瑜身邊,對她揚起一個溫和的笑,說:「我很快就回來。」
阮瑜點頭,「好。」
定王府,暗牢。
宋芙領著秦子宣到了暗牢。
雖然江照已經被換到了床上,但仍舊是五花大綁,他整個人也還在昏迷著。
看見江照的慘狀。
秦子宣本就單薄的身體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兄長他……」
這是吃了多少苦啊?
宋芙這才將剛才在屋子裡不方便說的話說出來,她簡單介紹了一下江照這幾年的現狀,以及身體如今的情況。
秦子宣的眼裡閃過殺意。
「所以,此事就是二皇子所為?」
宋芙點頭。
又說:「二表兄,切勿衝動。」
「當年此事便疑點重重,但因為事涉二皇子,所以皇帝草草結案,護住了二皇子。」
「如今且不說我們證據不足,便是拿出全部的證據又如何?皇帝只會護著二皇子,壓下此事。」
秦子宣,也就是江爭聞言,幾欲吐血。
相比起宋芙和程鈺的信息互通有無,又有足夠的勢力調查,他一個書生,這些年又多數在養傷,剛進京不過幾個月。
他知道的確實還不夠多。
他緊咬牙關,眼裡的恨意根本掩飾不住。
「他怎能,他怎能如此?」
「江家軍保家衛國,忠心耿耿,馬革裹屍,他怎能為一己之私,包庇罪犯?」
這太黑暗了!
天下之主,竟有如此私心。
宋芙心知這些消息過于震撼,怕是江爭需要時日接受,但她更怕江爭因此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
便道:「二表兄,我們要還江家和江家軍清白,不能讓他們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
「你素來是我們這些人里最聰明的,接下來怎麼做還需你出謀劃策。」
「此事我已通知了小舅舅,他不日將會抵京,到時候我們一起商量,可好?」
「二表兄放心,無論是你還是大表兄,我都會竭盡全力治好你們。」
宋芙的話讓江爭恢復了些許冷靜。
他點頭道:「好。」
他側眸看向宋芙,眼神晦暗,有些顫抖地伸出手,落在她頭上。
輕輕撫摸,滿目疼惜。
這是他早就想對宋芙做的事。
他喉間微哽,「阿芙,這幾年,你辛苦了。」
宋芙一個小姑娘,能將事情調查得這樣明朗,不知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幸而這世上,並非全都是負心人。
宋芙眼眶一熱。
她沒掉眼淚。
反而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說:「我不辛苦。」
比起二表兄沒兩年的壽數,比起大表兄失去記憶被幕後真兇當死士驅使的屈辱……
她真的一點兒都不辛苦。
她甚至不敢想,若大表兄清醒,曉得他這些年的經歷,該有多崩潰。
大表兄曾是那樣驕傲的人。
兩人正說著。
暗牢出入口方向傳來腳步聲。
宋芙和江爭同時抬眸看去——
進來的人是程鈺和劍影。
程鈺看著江爭,眼神並無任何異樣,反而是瞧見江爭落在宋芙頭上的手時,眸光微深。
「二表兄。」
宋芙輕聲說:「程鈺可信。」
江爭眼神微沉,道:「你們不是都要和離了嗎?」
這是他早就想質問程鈺的話。
但一直沒身份和立場。
如今既然攤牌,他自然要為自家小表妹做主。
他們這一代,就宋芙一個小姑娘,又是年紀最小的,從小就被所有人捧在心尖尖上。
若是江家沒出事……
憑程鈺從前的所作所為,早就被套麻袋打了百八十次了。
雖然也不一定能打得過。
程鈺:「……」
他還沒說話,宋芙就道:「當不成夫妻,當兄弟也是好的。」
程鈺臉色一黑,「誰要與你做兄弟!」
「呵。」江爭同樣冷笑,上前一步,將宋芙護在身後。一雙狐狸似的眼直接與程鈺對視。
「阿芙,你是女子,要做也當做姐妹才是。」
程鈺:「江、爭。」
他臉色發黑,一字一頓,語帶警告。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這狗東西,分明知曉他的心思,卻還故意說這種話。
他瞧著就是太久沒挨揍,皮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