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臉微紅。

  還真是舉手之勞。

  就是……

  剛剛兩人的接觸讓她此刻想想都還有些心中發熱。

  書房的氣氛都好似平添了幾分曖昧。

  程鈺真的是個好人。

  而且他方才的行為……是怕她燙到自己吧。

  他一直在看她，只有這樣才能那般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動作。

  甚至寧可他自己受傷。

  宋芙很難不多想。

  她眼神也開始飄忽……

  一直到她餘光瞥見書房一角的琴，原本有些急促的心跳驟然平息。

  就好似一盆涼水從天而降，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她一定是想多了。

  程鈺是有心上人的，她還想這些，實在不應該，更不道德。

  她親眼瞧見了母親的悲劇。

  更不會去與別的女子爭搶一個男人。

  瞬間，宋芙的表情恢復平靜，她冷靜抬眸，看向程鈺，「我們來聊聊正事吧。」

  程鈺雖然不知道宋芙為什麼變得這麼快，但還是點點頭，「好。」

  宋芙直截了當地問：「你在查藏鋒谷的事？」

  程鈺頓了頓，點頭，「是。」

  「為什麼？」宋芙灼灼看著他，眼神冷靜，眼中帶著審視。

  程鈺這次沒猶豫，「我信江家。」

  四個字。

  說得宋芙眼眶一熱。

  她看到了程鈺眼裡的認真和篤定，一顆心也變得又酸又漲。

  三年了。

  足足三年了。

  當年深受百姓愛戴的江家被當成過街老鼠辱罵斥責了三年。

  這是第一個在她面前說相信江家的外人。

  她壓下心頭的淚意，道：「就因為相信江家？」

  程鈺頓了頓，說：「三年前，我能成為藏鋒谷一戰中唯一的倖存者，是因為你的外祖父。」

  什，什麼？

  宋芙猛地抬眸，看向程鈺。

  這件事她不知道！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江家是無辜的？」宋芙猛然拔高了聲音，語氣帶著質問！

  她一下變得激動，「那你為什麼不曾站出來？」

  宋芙是真的很激動，很生氣，「陛下是你的親舅舅，你是定王世子，身份尊貴！」

  「你為什麼沒有站出來？為什麼不說出事情真相？」

  宋芙眼睛泛紅，看著程鈺的眼裡甚至隱隱帶了怨意。

  面對宋芙的質問與怒斥，程鈺低下頭，「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宋芙反問：「是我外祖父救了你，你呢？你當初在做什麼？」

  宋芙雙手緊攥，終究還有一絲理智，還是相信程鈺的人品。

  「我雖在藏鋒谷一戰中活了下來，但身受重傷，被人追殺。」

  「等我回到京城時，此案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陛下蓋棺定論。」

  「我去求過陛下，向他解釋此事，但……」程鈺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得當真虛偽。

  他沒有做成的事，竟還有臉在宋芙面前提及。

  可他就是不想宋芙誤會他。

  「自那之後，我便一直在暗中調查此事，想要用證據還江家清白。」

  程鈺的話讓宋芙漸漸冷靜下來。

  藏鋒谷一戰與二皇子有關，皇帝那般疼愛二皇子，便是知道江家無辜……

  怕是也不會為江家申冤。

  畢竟那時候江家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但二皇子卻還好好的。

  宋芙想到這，只覺得從身到心都冷了下去。

  甚至覺得有些無望。

  若是連皇帝都要刻意遮掩此事，那就算他有證據，當真能翻案嗎？

  畢竟當年的案子可是皇帝親判，若是還江家清白，就意味著大盛最尊貴的皇帝陛下，要承認他自己的錯誤。

  這難度何其大？

  就在這時，她手掌一暖。

  垂眸看去——

  卻是程鈺的大掌覆在她手背上，溫暖正由此傳來。

  程鈺好似看穿了她內心的惶恐與害怕一般，看著她眼神溫和，聲音篤定。

  「別怕。」

  宋芙心裡的猶豫瞬間散去。

  她當然不怕。

  她很堅定。

  哪怕沒有程鈺這一句話，她也能很快從那些惶恐里掙脫出來，再一往無前地繼續探尋真相。

  她的眼神變得堅定，「我不怕。」

  她要清白。

  她要還江家清白。

  無論前方是什麼。

  她看向程鈺，眼神冷靜，「所以這三年來，你可查到了什麼？」

  都已聊到這了。

  程鈺便也沒再瞞著，轉身從書架里取下一份卷宗。

  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藏鋒谷案》。

  宋芙微怔。

  「這……」

  程鈺直接道：「你上次不就想看嗎？」

  「但這裡面沒什麼好看的。」他說：「記錄得一塌糊塗，沒什麼有用信息。」

  若非如此，他早就透露給宋芙了。

  話雖如此。

  宋芙還是拆開了卷宗，將這沒什麼用的卷宗看了一遍。

  的確沒什麼有用信息，裡面的口供隨便一找，都是漏洞。

  甚至還不如程瑞為她準備的指控程鈺的卷宗來得有邏輯。

  她表情難看，丟垃圾一般將卷宗丟在桌上，不可置信地說：「陛下就依據這些東西，判了江家叛國？」

  程鈺莫名有些羞愧。

  陛下是他舅舅。

  宋芙嘴唇翕動，「江家當年輔佐太宗皇帝登臨帝位，江家上下十七個男兒打得只剩我曾祖父一人。」

  「這百年來，江家男兒戰死沙場共計三十人，江家忠君愛國，護佑百姓，為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得到這樣的下場？

  狡兔死，走狗烹！

  「阿芙。」

  程鈺看著宋芙激動又憤怒的樣子，心裡又愧疚又心疼。

  「此事亦有我之過。」

  宋芙冷靜地推開他，抬眸看他，「所以世子娶我，是因為我外祖父？」

  程鈺蹙眉，「此事……」

  「世子不必解釋。」宋芙道：「我都懂。」

  如今想來，她就是被上一世宋茵的話騙了。

  宋茵說程鈺喜歡她，根本就是因為宋茵也不知內情。

  程鈺為她而死，是因為他覺得虧欠了江家！

  宋芙眼眶發熱。

  她到死，都被外祖父護佑著。

  「宋芙。」

  程鈺雙手按著宋芙的肩，認真看著她，「我娶你，並非全因為你外祖父。」

  「還有……」

  叩叩叩！

  敲門的聲音傳來。

  程鈺抬眸看去，若無天大的事，劍影絕不會這個時候打擾他。

  果然，劍影的聲音傳來，「世子，夤夜司那邊傳來消息，陛下宣影司使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