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勒住馬的韁繩,一陣沉默。
「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宋芙面色有些蒼白,薄唇緊抿,不甘心的環視四周。
很快,她的眼神定住——
程鈺和秦子宣都很快注意到她的眼神,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三人默契的翻身下馬,動作出奇的一致。
懸崖邊上的空地上赫然有一塊碎裂的車板,上面露出半個阮家的徽記。
宋芙身體一顫。
險些沒站穩。
一隻有力的大掌伸出,扶住她的腰。
是程鈺。
他一言不發,雖心有眷戀,卻在宋芙站穩後收回了手。
被壓在車板下的,還有一個小小的珍珠耳墜。
「是阮姐姐的。」
宋芙看著耳墜,一下紅了眼。
她快步走到懸崖邊,朝下看去——
萬丈懸崖,雲霧繚繞,她只是站在高處低頭看去,都一陣一陣地發暈。
「不,不可能……」
秦子宣面色慘白,一臉的不相信,喃喃自語著,「不可能的。」
除了不可置信之外,秦子宣還十分自責。
啪!
他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眼中全是悔恨痛惜,「怪我,都怪我!」
靠近他,只會給阮瑜帶去災難。
都怪他太貪心了。
分明早已經下了決定,不能再靠近阮瑜,可陰差陽錯被阮瑜救下之後,他還是從心底里生出了貪戀。
想要待在她身邊久一些,更久一些。
這才會給阮瑜帶來這些危險。
他看著深不見底的懸崖,恨不能直接跳下去!
可他不能。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還有很要緊的沒有完成的事要做。
他也同樣需要給阮瑜報仇。
就算死,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死。
一死了之聽起來固然可歌可頌,但那又何嘗不是懦夫行為?
活著反而需要更大的勇氣。
「秦公子!」
張作上前,拉住秦子宣的手。
秦子宣轉頭,對著張作扯開一個悽慘的笑,「放心,我不會做傻事。」
宋芙則是完全呆住,此刻才反應過來。
她眼圈紅紅的,嘴唇顫動,面色慘白。
身側傳來熟悉的,帶著安全感的氣息,她抬眸看去,「我是在做夢嗎?」
她的聲音有些飄忽,顯得不那麼真切。
程鈺的心卻是猛地顫了顫,真切地明白了什麼叫心疼。
他看向張作,道:「立刻讓人去找!」
縱然是萬丈懸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大人!」張作立刻答應,轉身去安排此事。
程鈺才低聲對宋芙說:「定王府的人也會尋人。」
「……謝謝。」
宋芙很認真的看著程鈺,眼中全是感激。
定了定心神。
宋芙道:「阮姐姐那麼聰明,肯定不會有事……」
很快。
夤夜司的人就送來了此處的輿圖,程鈺看了一眼,很快便確定了此地周圍大致的環境。
道:「這懸崖雖高,但底下是河流,若馬車當真落下,很有可能掉入河裡。」
「叫人沿河尋找,想必能尋到消息。」
這話一出,宋芙和秦子宣的眼睛都亮了,就跟溺水之人瞧見了陸地。
「對,一定是。」宋芙篤定點頭。
秦子宣也連連點頭。
原本都快崩潰的宋芙和秦子宣因為程鈺的話很快就有了主心骨。
兩人都積極地參與進了搜尋援救的討論中。
將搜尋計劃安排好之後,宋芙和秦子宣也沒忘記另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調查幕後兇手。
當然,他們的心裡都有懷疑。
此事怕是與二皇子脫不了干係。
唯獨讓秦子宣有些疑惑不解的是,二皇子為何沒對他下手,反而衝著阮瑜。
畢竟比起阮瑜,對他一個寒門舉子下手的代價顯然更低。
宋芙今日先去了宋家,又在城中搜尋半日,如今一路疾馳而來,制定計劃等。
等她抬眼,天都已經徹底黑了。
身側燃燒的火堆帶來溫暖,有烤肉的香味傳來。
宋芙側眸看去。
坐在火堆邊烤野雞的正是程鈺。
他修長如玉的手正捏著細木棍,木棍前段被削尖,上面正串著野雞。
宋芙這才發現,程鈺和影司使的共同點其實很多,很一目了然。
比如那修長如玉的手,比如那清晰利落的下頜線,高大寬厚的身板。
饒是他戴著面具。
她也清楚知道這人是程鈺。
正想著。
程鈺遞過來一隻烤野雞,「嘗嘗。」
宋芙這一日都沒吃什麼東西,此刻嗅著肉香味,胃早就忍不住了。
「謝謝。」
她接過烤雞,吹了吹,才咬下一口。
只一口,她的眼睛便亮了。
好好吃。
她對著程鈺豎起一個大拇指,雖然沒說話,但吃的速度卻肉眼可見的快了不少。
行動證明一切。
原本沒什麼胃口的秦子宣也因為瞧見宋芙的吃相,而勉強吃下了些東西。
宋芙吃了一半,緩解了肚中的飢餓,這才瞧見程鈺沒吃。
她猶豫了下,還是問:「……影司使大人不吃嗎?」
虧得她瞧見了程鈺臉上的面具,沒脫口而出程鈺。
那就糗大了。
程鈺搖頭,還沒說話,張作便道:「這裡野雞不好抓,城門此刻又已關了,大人將吃食都分給我們了。」
程鈺蹙眉,瞪了張作一眼。
宋芙的動作則是一下僵住,完全沒想到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她猶豫了下,將手裡剩下的半隻雞遞給程鈺,「如果影司使大人不嫌棄的話……」
「吃飽了?」程鈺答非所問,眸光灼灼看著宋芙,眼神好似能看穿一切。
「嗯。」宋芙點頭。
又覺得方才的行為不合適,正要收回手。
忽地木棍被人抓住。
正是程鈺。
他從宋芙手裡接過烤雞,漆黑的眸看著她,認真道:「不嫌棄。」
宋芙:「……」
就,還蠻尷尬的。
她只能竭力忽略這樣的「意外」,低頭認真想事,轉移注意力。
可她的餘光還是看見程鈺拿著她吃過的烤雞,吃得認真又細緻。
最後一點兒都沒剩下。
火光映襯下,宋芙的心跳不由的微微加速,只覺得耳尖似乎熱得有些過分。
她腦中不由地閃過今日程鈺說的那句話。
「若我說後悔了呢?」
後悔……什麼呢?
與她提和離嗎?
還是……與她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