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又不是狗。

  張媽媽見宋芙當真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頓時急了。

  「大小姐！」

  張媽媽已然小跑到宋芙面前，擋在宋芙前面，姿態謙卑恭順極了。

  她伸手還想拉宋芙的衣袖。

  可剛伸出手，對上宋芙那滿是冷意的眼，又訕訕地將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大小姐。」

  一道虛弱嘶啞的聲音從身後再次傳來。

  這次是柳氏。

  她被兩個侍女扶著，走了出來，看著宋芙，「茵茵年紀小，不懂事，還請大小姐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咳咳。」

  柳氏的嗓子完全破了，此刻說話扯得嗓子生疼。

  可她知道剛才宋茵那話將路堵死了。

  若她不做出足夠的姿態，宋芙怕是不會鬆口。

  柳氏壓下心裡眼裡的恨意，已然被扶著到了宋芙面前，態度十分謙卑地說：「還請大小姐為妾指一條明路。」

  不得不說，不管柳氏心裡怎麼想，面上的姿態都做得足夠好。

  能屈能伸。

  宋芙忽然覺得，柳氏能抓住宋修齊的心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相比之下，宋茵倒是要稚嫩得多。

  柳氏微低著頭，虛弱的身體被侍女扶著，還在輕輕顫抖。

  她袖子底下的雙手緊攥成拳，指甲鉻在掌心，幾乎刺破手掌。

  但這疼痛對她來說竟也顯得不算什麼。

  實在是方才那一個時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不僅深入骨髓，好似連靈魂都在疼。

  疼就算了。

  甚至連暈過去都是一種奢侈，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硬生生地扛下這樣的疼痛。

  若是能好過些。

  便是在宋芙面前低個頭又算什麼呢？

  那樣的疼痛，她實在不想承受第二次。

  見宋芙還沒反應，柳氏微微屈膝，便就要跪下去。

  這次和從前不一樣。

  從前是以退為進，惺惺作態，妄想拿捏宋芙，這次卻是真心的，只想要一個能拯救自己的辦法。

  「柳姨娘。」宋芙笑看著她，「你不該跪我啊。」

  柳氏心頭一顫。

  猛地抬眸看向宋芙。

  不，不是錯覺！

  她方才暈過去之前聽到宋芙說的那句「報應」不是她的錯覺，也不是她在做夢。

  柳氏的心臟都好似要跳出來了。

  宋芙，宋芙她究竟知道了什麼？

  她是不是知道了……

  「柳姨娘。」宋芙繼續說：「像你這樣的症狀，我倒是聽我小舅舅提及過。」

  柳氏眼裡閃過一抹懷疑。

  「還請大小姐解惑。」

  宋芙故意猶豫了下，然後才說：「咱們也認識這麼多年了，我自然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那我便告訴你吧。」

  「柳姨娘可聽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句話？這並非駭人之語，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有些人做了虧心事，便會得到報應，渾身疼痛不止，卻不知緣由，就是其中一種。」

  「所以我方才才說，柳姨娘這模樣，像報應呢。」

  宋芙緩緩到來，周圍的人都下意識的退後半步，心中駭然。

  這世上還有如此駭人聽聞之事？

  柳氏心中同樣驚疑不定。

  這樣的事，她……聞所未聞。

  「柳姨娘。」

  宋芙的聲音在面前響起，柳氏一抬眸，當即「啊」地尖叫出聲。

  卻是宋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那張與江夫人有五分相似的臉幾乎貼著她。

  柳氏自是被嚇得不輕。

  宋芙就那麼看著她，「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啊？」

  她……

  柳氏眼裡閃過一抹恐懼，聲音都有些發顫，「沒，沒有……」

  「大小姐。」張媽媽忙出聲，「那夫人的情況該怎麼治？」

  「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想要治療，自然是要知道柳姨娘做了什麼虧心事……」

  宋芙的話還沒說完，柳氏的頭已經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她做的虧心事？

  那是永遠都不可能告訴宋芙的。

  張媽媽勉強笑了笑，說：「大小姐真會開玩笑，我們夫人一向仁善，這其中必是有誤會的。」

  「呵。」

  宋芙笑了笑，站直身體，「愛信不信。」

  這次，柳氏沒再阻攔宋芙離開。

  她看著宋芙的背影，眼神明滅不定。

  有一個問題在腦中盤旋：宋芙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

  雖然宋芙給出了關於「報應」二字的解釋，但柳氏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但若宋芙真的知道了，還會如此平靜嗎？

  ……

  剛走出沒一段距離。

  宋芙就聽劍影低聲問：「世子妃，您方才說的報應，是真的嗎？」

  宋芙挑眉，「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劍影頓時面露難色，吞吞吐吐，「……這，那個……我，不是……」

  宋芙連連點頭，跟哄小孩兒似的，「那肯定是你一個朋友吧？你跟我說說，你這個朋友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幫你分析分析。」

  劍影猶豫了下，低聲說：「小時候偷看鄰居家姐姐洗澡，不過什麼也沒看到！還被打了一頓。」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真情實感的懊惱。

  宋芙哈哈笑出了聲，「活該！」

  劍影：「……」

  程鈺抬眸看了一眼劍影，沉聲道：「世子妃騙你的。」

  劍影長出一口氣，「我就說嘛，這種事從前都沒聽過……」

  說著，他想到方才他說的事，聲音戛然而止，臉一會兒紅一會兒黑。

  要不是還得推自家世子，他高低尋個地縫兒鑽進去。

  好半晌，他低聲說：「世子，您怎麼不早提醒屬下？」

  程鈺沒回答，只看著宋芙笑容開懷的模樣，片刻後才道：「回去領賞。」

  因著柳氏出事，宋芙和程鈺並沒有要等宋茵的意思。

  徑直上了馬車便離了宋家。

  馬車平穩行駛。

  宋芙的眼神不由地落在程鈺身上。

  自從他們之間提過和離一事之後，宋芙便沒再怎麼仔細打量程鈺。

  如今再看，竟也不覺得陌生。

  反倒有種莫名的詭異的熟悉感。

  忽的。

  她伸出手，放在從她的方向看去的程鈺臉的位置。

  並未觸碰程鈺。

  擋的是她的視線。

  宋芙這忽然的動作叫程鈺心跳的速度不由加速。

  他下意識想阻攔。

  卻又出於某種詭異的心理和想法，按捺住是所有動作。

  宋芙覺得一隻手不夠，又伸出另一隻手。

  這樣上下一擋，只露出程鈺的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