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安靜的可怕。
分明是夏日的深夜,王嬤嬤卻只覺得渾身寒冷,如在冰窟。
「大,大小姐……」
王嬤嬤跪在地上,「此事都是老奴所為,求,求您放過老奴的家人。」
她不是不愛兒子孫兒。
只是不願為了一個孩子捨棄另一個孩子。
但如今既然都已經和盤托出,她自然也就盼著兒子孫兒平安。
希望大小姐看在她如此坦誠的份兒上……
宋芙還沒說話,棋雲就冷笑出聲,「如今倒是記得你有家人了,害人的時候怎麼不為他們想想?」
「感情這世上就你有家人?」
棋雲一臉的譏誚。
若別人聽到這話興許還會覺得羞愧,王嬤嬤卻是一臉麻木。
彎著腰只想給宋芙磕頭,「大小姐,您最心善,求您,求您……」
宋芙表情冷漠。
「有證據嗎?」她問。
雖然她心裡猜度,當初柳氏做這件事的時候就百般謹慎,如今三年過去,就算當初留下什麼把柄應該也早就被處理乾淨。
可她還是抱著希望多問了一句。
王嬤嬤身體微僵,眼裡漸漸浮現出絕望,「大小姐……」
「大小姐,您殺了老奴吧,老奴願意以死向大夫人賠罪。」
「急什麼?」
宋芙譏笑出聲,那雙清澈明淨的眸對上王嬤嬤的眼睛,好似看穿了她內心的所有想法。
王嬤嬤的心猛地一顫,下意識的垂下頭顱。
「將人帶進來。」宋芙一聲令下,黑衣人帶著王富貴一家三口進了門。
砰。
王富貴被重重丟在地上,王嬤嬤下意識的往兒子的方向挪動了下。
眼裡難掩關心。
「好好活著,別想尋死。」宋芙看著王嬤嬤,面上甚至還帶著笑。
只那笑落在王嬤嬤眼裡,簡直就與惡鬼沒有區別。
「要是你死了,我一定送你兒子孫兒下去陪你。」她眼神堅定執拗,「說到,做到。」
王嬤嬤身體一軟,癱坐在地。
大小姐這是要報復她!
大小姐不讓她死,是要她生不如死。
「當然,你們也可以跑試試。」宋芙的眼神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
「不過被抓到的話,你的兒孫會不會少個零件……就不好說了哦~」
宋芙的聲音抑揚頓挫,聽起來她似乎還挺期待。
王嬤嬤心裡哪敢有別的想法?
王家媳婦無聲抽噎,抱著孩子連連搖頭。
宋芙這次離開。
臨走之前,還沒忘讓人將王家砸的稀巴爛,至於所有的金銀細軟,盡數帶走。
畢竟王家是王嬤嬤養家。
家裡的東西多數是柳氏的賞賜。
至於受了那麼重的傷的王富貴會不會死,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與她何干?
剛離開王家,宋芙就沉下臉,看向黑衣暗衛,「江十七,盯住他們。」
「是。」暗衛迅速隱匿。
棋雲盡職盡責的跟在宋芙身邊,儘可能降低存在感,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說話。
世子妃剛剛得知那些事,心情必定不好。
可她不會安慰,只能默默的跟在世子妃身邊。
但世子妃表現的越是冷靜,棋雲的心裡就越是擔心。
她從小跟在世子妃身邊,自然知道世子妃與夫人之間有多親近。
她倒寧可世子妃發泄出來,別一直憋在心裡,最後傷了身子。
「棋雲。」
宋芙出聲。
棋雲忙收回思緒,小心答道:「奴婢在。」
「你去將方才所得的金銀財寶盡數捐去慈幼院。」
宋芙條理清晰的吩咐。
棋雲蹙眉,擔心詢問:「世子妃,那您……」
「去。」
宋芙道。
棋雲見世子妃心意已決,不敢多說,只得應了一聲是,轉身去安排。
宋芙並未乘坐馬車。
而是一個人走在深夜的都城之中。
漫無目的。
她身後遠處。
有一道身影正遠遠跟著她,這人一身黑衣,戴著一張惡鬼面具。
他看著宋芙的背影,表情十分複雜。
他怎麼都沒想到,那時的都城之中竟然還發生了這樣的黑暗之事。
宋芙越走越荒涼。
很快,就到了一片荒廢之處,很難想像在繁華的都城之中竟還有這樣大的一塊地方,滿是斷壁殘垣。
江家舊址。
三年前,藏鋒谷案後。
江府於一個深夜起火,無人救援,大火燃燒了三天三夜,將往日鼎盛煊赫的定國將軍府,燒成了一片廢墟。
三年過去,此處已經長滿雜草,再瞧不出從前的樣子。
程鈺眼睜睜的看著宋芙一步一步的邁步進了其中。
沒多久,裡面傳來壓抑的,滿是歉疚的,委屈的哭聲。
程鈺停在原地。
他很想,很想走進去,將那個脆弱的小姑娘擁在懷裡,輕聲安慰。
可是……此刻的宋芙,也不一定想見到第二個人,不然也不會躲到這裡來。
否則,他一定不顧一切!
哪怕前功盡棄。
不知過了多久。
腳步聲又漸漸走了出來,程鈺眼神輕閃,迅速後退。
在宋芙出來時,他做出剛剛抵達的樣子。
皎皎月色下,宋芙的眼睛泛紅,微有些腫,被淚水清洗過的眼神卻是黑亮有神。
執拗又堅定,眼裡好似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影司使。」
宋芙的聲音略有些沙啞,「您怎麼會來?」
程鈺沉默片刻,說:「路過。」
宋芙抿唇,不置可否。
邁步往前走去,程鈺沉默跟上。
「今天的事,多謝影司使了。」宋芙說的是王家消息的事。
王嬤嬤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對唯一的兒子王富貴保護的很好。
尋常不輕易回來,便連宋家都沒幾個人知道她竟有兒子。
棋雨能如此迅速的查到王富貴一家三口,宋芙猜想應當與眼前這人有關。
「不客氣。」程鈺說。
宋芙笑了笑,「此次算我欠影司使一個人情。」
「不必。」程鈺回答的很快。
宋芙沒與他爭,意思卻很明顯。
兩人沉默往前。
許久,程鈺才說:「若有需要,儘管與我說。」
「為什麼?」宋芙側眸看他,「影司使大人,為什麼這樣幫我?」
程鈺微垂下眼,「世子妃就當是同病相憐吧。」
說著,他抬眸看了看,「前方便是定王府,在下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