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給你們買了些口罩還有一些藥,一會兒換個新的!」
他打開一個購物袋向外掏出一包口罩。
這話題他不能接著說了,再說,就會讓老太太感到不愉快了。
「大勇,放心吧,我們都明白,除了賣點貨和遛彎,現在我和你爸都不出去,出去的時候也一定戴口罩!家裡,不管誰來,人走之後,我都消一遍毒。」
鄭母知道兒子好心。
「就你自己回來了啊?桂青和曉彤呢?」
話題一轉她頭向外望去。
「就是啊,那娘倆呢?」
「我挺長時間沒看見曉彤了。」
這時候老父親略彎著腰從廚房走了出來。
「她倆沒回來,桂青的爸得肺癌了,剛做完手術。」
鄭勇沉住氣連忙把提前想好的應對之策說了出來。
「啥?肺癌啊?!」
老太太神情果然變了。
二老既驚訝又有些哀傷。
之前,鄭勇在春節前回來的那一次,向兩位老人提起過岳父生病的事情,只是,當時說得很少,擔心二老產生不必要的煩惱,就故意沒說出岳父生的是什麼病。
肺癌大家都知道,可以說,是所有癌症里非常讓人厭惡和恐懼的一種癌症,只要發現,一般都是晚期,十個人裡面,九個都會晚晚!發病率和死亡率都極高!
誰得上這個病誰倒血霉!
屋子裡的氣氛突然間很是壓抑。
「手術效果不錯,因為發現的早,大事沒有。」
鄭勇見狀連忙說道。
「他是在大連手術的?現在回來沒?如果回來了,我和你爸看看去。」
鄭母關心地說道。
「沒回來,還在大連呢,啥時候回來和回不回來都兩說。」
鄭勇把買的東西放在了櫃檯上。
「這水果和蔬菜你倆抓緊時間吃,能放的往後放,不能放的就先吃;媽,這是給你買的無糖奶粉,還有我爸,這一箱酒,一天喝點,喝完再給你買。」
他不想接著說這件事指著買的東西轉移了話題。
「既然我們看你老丈人去看不了,那,一會兒我給你轉兩千元錢,你給桂青,讓她轉給她媽,給她給你老丈人買點啥吃的,這事既然咱們知道了,就應該表示一下,因為是親家。」
鄭母的心思仍停留在周父生病手術這件事上。
「就是,這麼大一件事,表示一下對。」
鄭父跟著點頭。
「媽,這事你和我爸就別操心了!桂青爸生病手術,從頭到尾,大家都瞞著他生的是什麼病,對他說是肺部長了個大結節,具體得的啥病,連我岳母都不知道,所以啊,錢,暫時不用。」
「你一轉錢,可能就露餡了。」
鄭勇轉身走出屋去。
他不想再說桂青一家人的事,想到桂青,想到現在,心就疼。
走出門,他屋前屋後轉了轉,這是他習慣,每次回家都這樣,都要四處走走看一下。家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在那篇獲獎散文《房子的變遷》中描述過,從茅草房、「半面青」到紅磚房,父母居住的房子在這方圓一千平方米的範圍內的幾多變化。
除此,父母在縣城還有戶七十多平方米的樓房,三樓。
家中小院裡的土地父親重新起了壟,一條條,顏色黝黑,壟溝清晰,散發出來的泥土味很大,很新鮮,也很好聞,遠望,群山青翠。
他長長呼了幾口氣,回到了屋子裡。
「小雞快燉好了,你回來告訴我晚了,要不,早就燉好了。」
「你二弟有事回不來了。」
鄭母邊摘著香菜邊對兒子說道。
「媽,不著急。」
鄭勇在屋裡四處打量著。
這小賣店不簡單,1982年為母親所開,供他們哥仨上了學、結了婚,店雖然不大,可是菸酒糖茶、油米、包括布鞋之類的都有,商品可以說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從廚房裡飄出一股雞肉的香氣。
只要他回來,每次,母親都要小雞燉蘑菇,春天,母親會抓來五、六十個雞崽子,養到冬天上凍時,兩位老人會一次性把養大的雞全殺了,到時候除了給三個兒子家各拿幾隻,其餘的都放在了冰櫃裡。
這個季節他回家,因為農村小院剛種植,各種菜還沒有長出來,所以,他買的幾乎都是蔬菜,原因是,父母家雞肉、豬肉、鵝肉等等,都很多,這個季節,農村缺的就是青菜。
當然,食雜店目前也賣一些青菜,不過,品種很是單一。
「開車挺累,你進屋歇一會兒。」
鄭母從冰櫃裡拿出支「大腳板」遞給他,手向北屋指了指。
鄭勇拿著雪糕走進了北屋。
北屋不大,有個桌子,桌上有台電視機,然後是一個小火炕。
他打開雪糕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啊,桂青。」
他一抬頭忍不住喊了一聲。
桌子上方的牆體上掛著兩個木製鏡框,裡面有一些照片,其中就有他與妻子周桂青的結婚照、桂青與一家人的合影,還有女兒、他、桂青的各種其他照片。
照片,其中有一些是黑白的,有些年頭了。
「你看曉彤那時候多小,一晃,大姑娘了!」
「還有,你身上那件皮夾克是處對象時桂青給你買的吧。」
不知何時鄭母端著一個水果盤走了進來。
她的眼睛也看向了牆壁上的相框。
「媽,你不用拿,我不吃,剛吃完雪糕,涼。」
鄭勇連忙打岔。
相片是什麼?是歲月!更是情感!
不過,歲月和情感也會傷人。
「你吃點,這桔子和蘋果都可甜了。」
鄭母把視線收回來把盤子放在了炕上,從中拿起個桔子。
「你坐炕上!」
「桂青咋樣?單位還那樣忙啊?曉彤呢?沒上班還要考試啊?」
她讓兒子上炕接著問道。
鄭勇現在怕的就是這個。
「媽,她倆還那樣。」
他連忙回答道,有意避開話題。
「行,小雞燉好了,我再拌個涼菜,一會兒就都好了。」
因為擔心燃著柴火的灶坑鄭母轉身走了出去。
她走了,鄭勇坐下去,伸手扒開一個桔子。
扒桔子的時候,雙眼忍不住又向牆壁上的鏡框看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