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的被子擱在一旁，柳芷嫣伸了個懶腰。

  昨晚的對話還歷歷在目，兩人對那段記憶，曾經都是避而不談。

  可率先結束話題的還是自己。

  她拉開隔門，李承言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床上。

  她想起了自己與他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候的楓城也是這樣繁華，但是更熱鬧。

  「爸爸，媽媽今天會來嗎？」

  柳芷嫣坐在凳子上低著頭，詢問父親的時候，她的眼睛裡似乎在勸說自己不要有太多希望。

  「她不是答應你了嗎？」

  柳岳鳴輕輕的用手在柳芷嫣的鼻頭上劃了一下。

  門被推開了，一個風塵僕僕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的服裝與周圍的格調完全不搭，就連那張精緻的面容都被這身裝扮給襯托的不倫不類。

  而她身後跟著的是一個小男孩。

  他看上去與柳芷嫣一般大，但是面黃肌瘦，似乎因為營養不良，他的個頭也不高。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女人舉起手抓了抓頭髮，臉上是一個大大的笑容。

  柳岳鳴的目光放在了她身後的男孩。

  柳芷嫣則沒有管其他的，她只知道媽媽來了。

  她笑著從椅子上跳下來，小跑到李茗煙身邊，這時，她才發現有一位客人。

  「他是？」

  開口的是柳岳鳴。

  「李承言。」

  李茗煙說話的時候，沒有去看柳芷嫣。

  柳芷嫣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叫李承言的小男孩，他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身上也是破破爛爛，但是眼裡卻有著一股倔強。

  「既然來了，那就快坐下吧。」

  柳岳鳴沒有多說什麼，拉開椅子讓兩人坐下。

  而柳芷嫣則是一直在看李承言。

  她很好奇。

  好奇這個男孩經歷了什麼。

  李承言依舊站在李茗煙的身邊，沒有敢上前。

  「小阿言，去坐下吧。」

  李茗煙催促了一下李承言，他這才坐在了柳芷嫣身邊。

  那是李承言第一次坐在柳芷嫣身邊，他拘謹，害怕，甚至有些自卑地含著胸。

  穿著精緻，自信漂亮的柳芷嫣坐在他的身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柳岳鳴沒有去看李承言，只是一個人低頭吃著服務員端上來的鵝肝。

  柳芷嫣則給李承言夾了一塊小羊排。

  她現在都還記得李承言當時的表情。

  他的臉上由害怕，變成震驚，在經歷了一段複雜的變化後，他的眼睛紅了。

  柳芷嫣站在李承言床前出神。

  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情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不知道那是親情還是別的什麼感情。

  只是在某一個時間點，她會依賴那個瘦小的男孩。

  只是在某一個時間點，她會下意識去關心這個男孩。

  只是在某一個時間點，她會像現在這樣看著男孩發呆，

  「以後他是你的哥哥了。」李茗煙牽著柳芷嫣的手，走在去上學的路上。

  「那他不用去上學嗎？」柳芷嫣一蹦一跳地走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避開了石板之間的縫隙。

  「當然要去呀，不過他不喜歡上學，所以就跟著我學。」李茗煙也很配合地避開那些縫隙，跟著柳芷嫣蹦蹦跳跳。

  「他是媽媽的私生子嗎？」

  柳芷嫣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李茗煙被女兒的話逗笑了。

  「你是媽媽生的唯一的孩子。」她的力氣很大，柳芷嫣雖然上小學了，但她長得高，長得也快，不過李茗煙還是可以輕鬆的把她抱起來架在肩膀上。

  「她是媽媽自己挑選的家人。」

  柳芷嫣看不見李茗煙的表情，但她現在應該在笑吧？

  「我喜歡他。」

  柳芷嫣看著不斷延伸的路面，前方的學校離得越來越近了。

  「媽媽你不好奇為什麼嗎？」

  李茗煙居然這樣開始一蹦一跳，讓坐在她肩膀上的柳芷嫣有了一絲坐過山車的感覺。

  「我們小芷嫣這麼漂亮善良，肯定會喜歡他的呀。」

  被誇的柳芷嫣有些開心。

  她又想到了那個瘦小的男孩。

  他在家裡也不敢吃多，隨便應付一些就自己找了個角落蹲下自己玩。

  他的身上總是會若有若無地溢出悲傷。

  柳芷嫣關上隔門，自己一個人去了山頂。

  一個人看，和兩個人看，感覺完全不一樣。

  自從與他分開之後，自己總是會夢見他。

  重逢的第一天，她失眠了。

  李承言睜開眼睛。

  他知道柳芷嫣出門了。

  楓城的天氣變得很快。

  他們來的時候還有些熱，可今天卻有了一絲寒氣。

  李承言也出門了，但他沒有去山頂。

  他知道，MZYZ的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再次封閉了自己。

  他不想讓柳芷嫣去接觸這些。

  也許是柳芷嫣笑著說的那句「度假真好呀」。

  他似乎又看到了之前的柳芷嫣。

  她也只是一個大學生。

  等著她的應該是繽紛多彩的大學生活。

  以她的自我約束能力，大學的學習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可接二連三的詭異事件，MZYZ的再次出現。

  李承言不希望她再摻進來了。

  「王大媽，你等了很久了吧？」

  李承言走到一條小巷裡。

  果然，聽到李承言聲音的王大媽走了出來。

  「也許我要換一個稱呼……」李承言戴上那頂老舊的帽子，手上的銘文開始閃爍。

  「目睹幻。」

  風吹起他的衣服，兩人在小巷中面對面站立。

  「你是怎麼看出我的偽裝的？」

  「王大媽」撕開自己的臉皮，露出一張可怖的臉。

  李承言輕輕握住手中的長槍，「你的味道太臭了。」

  ……

  方玉成一個人坐在公園裡散心。

  「隊長！」

  他似乎聽到有人喊自己，可他回頭，卻發現沒有人。

  方玉成皺了皺眉頭，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他繼續向前走著，心裡還在想著最近發生的一系列離奇案件。

  這時，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方玉成突然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氛，仿佛有人在暗處窺視著他。

  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大聲喊道：「誰？出來！」

  然而，除了風聲和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沒有任何回應。

  方玉成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理會這種莫名的感覺，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他身後的樹叢中一閃而過。

  方玉成猛地轉身，追了過去。

  「站住！」他邊跑邊喊。

  黑影在樹林中穿梭，速度極快。

  方玉成緊追不捨，卻始終無法拉近與黑影的距離。

  突然，黑影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來。

  方玉成小心翼翼地靠近，看清了黑影的模樣。

  「好久不見，」黑影朝他揮了揮手，「似乎也不是很久。」

  方玉成沒有說話。

  可對方卻像是與多年未見的故人相遇一般寒暄。

  「想我了嗎？」

  方玉成的嘴巴張開了，卻又閉上。

  「你還是不願意和我說話嗎？」

  對方主動向方玉成靠近，像是根本不害怕方玉成會出手攻擊。

  「暮醉雲，趁你還沒殺人，回來吧。」

  「你真搞笑，」這個身材豐滿的女人居然往後退了一步，「難道我輔助殺人犯殺人，自己沒殺，就可以不受到制裁了嗎？」

  方玉成低下頭，他不敢看她。

  「你們警察真是虛偽啊。」

  聽到這句話，方玉成急忙抬起頭，卻對上了那雙暗藍色的眼睛。

  「如果你殺了我，我大概會對你改觀。」

  她的話像利劍一樣刺進方玉成的心臟。

  方玉成咬了咬牙，說道：「你別逼我。」

  暮醉雲冷笑一聲：「逼你？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不敢對我動手，因為你心裡還愛著我。」

  方玉成握緊了拳頭，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我不會讓你繼續錯下去。」

  暮醉雲向前一步，直視著方玉成的眼睛：「那你動手啊，證明給我看，你所謂的正義是毫不猶豫的。」

  方玉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但他還是堅定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暮醉雲見狀，嘲諷地笑了：「這時候了，你甚至不願意說一句愛我。」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

  方玉成喊道：「暮醉雲，你會死的！」

  暮醉雲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當年的你可不是這樣懦弱。」

  隨後，她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

  方玉成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

  小巷裡一片狼藉，牆壁上留下了戰鬥的痕跡，地面的石板破碎不堪。

  李承言倚著牆壁，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他的眼神依舊堅定，卻難掩疲憊。

  目睹幻半跪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臉上的表情扭曲而猙獰。

  風悄然吹過，揚起地上的塵土，陽光透過狹窄的巷口，照在兩人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目睹幻喘著粗氣，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李承言，你師父李茗煙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

  李承言眼神冰冷，聲音低沉：「你沒資格談論我師父。」

  目睹幻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衫，儘管狼狽卻依舊保持著那份詭異的優雅：「別這麼嚴肅嘛，我對李茗煙女士可是真心敬佩。」

  李承言微微眯起眼睛，語氣中透著警告：「收起你的惺惺作態，不然你不會有好下場。」

  目睹幻攤開雙手，故作無奈：「好吧好吧，看來現在不是談論她的好時機。」

  風在小巷中穿梭，李承言依舊警惕地盯著目睹幻，氣氛凝重。

  「你們究竟要幹什麼？」

  「進化！」

  目睹幻臉上閃過一絲狂熱：「進化，才是我們最終的目標。李承言，你難道不想突破這平凡的世界，追求更高的層次嗎？」

  李承言冷哼一聲：「用這種邪惡的方式追求所謂的進化，只會帶來災難。」

  目睹幻大笑起來：「災難？那不過是弱者的藉口，強者會在混亂中崛起。」

  李承言向前一步，長槍指向目睹幻：「你的瘋狂會讓無數人遭殃，我不會讓你得逞。」

  目睹幻毫不畏懼：「你阻止不了這股潮流，李承言。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說完，他轉身踉蹌著離開，留下李承言站在原地，神色凝重。

  風依舊在吹，仿佛在訴說著未知的命運。

  柳芷嫣從山頂上回來，看到了李承言。

  「我自己去山上了。」

  「我遇到MZYZ的人了。」

  兩人同時開口。

  聽了對方的話，兩人都愣了一下。

  然後看著對方開始笑。

  柳芷嫣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你沒事吧？」

  李承言輕輕搖頭：「我沒事，你一個人去山上，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柳芷嫣抹了抹眼角：「沒有，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李承言嘆了口氣：「MZYZ這次來者不善，恐怕後面還有麻煩。」

  柳芷嫣咬了咬嘴唇：「那我們一起面對。」

  李承言看著她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嗯，一起。」

  這時，天空中飄起了細雨，打濕了他們的衣裳。

  柳芷嫣微微顫抖了一下，李承言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先回去吧。」

  兩人在雨中並肩走著，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上迴響。

  回到住處，李承言和柳芷嫣站在門口，彼此對視著。

  屋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打在屋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柳芷嫣輕輕咬了咬嘴唇，伸手拂去李承言肩頭的雨滴，說道：「阿言，這雨好像沒有要停的意思。」

  李承言微微仰頭，看著陰沉的天空，「嗯，不過也沒關係。」

  柳芷嫣雙手抱在胸前，微微顫抖了一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李承言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為什麼柳芷嫣會問這個問題。

  「記得。」

  「誰能想到，」她用手比在自己腰間，隨後緩緩抬高到李承言頭頂，「當初那個瘦小的男孩，現在又高又帥了呢？」

  李承言看著柳芷嫣的眼睛，那雙深褐色的眸子因為眼淚的覆蓋而有些晶瑩。

  「阿言，」柳芷嫣突然抱住李承言。

  這個突如其來的行為讓李承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喜歡你……」

  「不是那種家人的喜歡……」

  「和你再見的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害怕……」

  「我害怕你不是之前的阿言了……」

  李承言的眼眸低垂，雙手輕輕的將柳芷嫣身上披著的外套提高了一些。

  「我也喜歡你……」

  「從來都不是家人的那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