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沖壽

  第576章 沖壽

  待隊伍靠近,楊逍一行人才看清楚,這是一隊手提紅色燈籠的人,就那麼詭異從濃霧中走出,

  形如鬼魅,而隊伍中間還舉著一塊方形木牌,足有半人高大,上書一鮮紅的「壽」字。

  「壽字貼。」項風塵認出了那塊壽字牌,同時也認出了這行人的來路,「這是有人要做壽啊。」

  「大半夜做壽?」納蘭朔微微皺眉。

  「是啊,哪有這個時辰做壽的。」身後有人附和,確實,現在雖然無法確定準確時間,但看夜色正濃,必然是深夜,正常人家斷然不會這個時辰做壽。

  而且做壽的隊伍應該是喜慶熱烈,吹吹打打,越吉祥越好,討個好彩頭,而來的這支隊伍卻透著一股疹人的死氣,這可不像是做壽,倒像是送葬。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都不要慌,先不開門,看看外面那些傢伙要做什麼。」納蘭朔率先表態,「沒有我和項先生開口,都別回話,小心中了招,被鬼將命討去。」

  「您是說這隊人是來討命的?」龔半蘭有些繃不住了,「會不會是這座廟有問題?」

  其餘人都懶得搭理這位學校教務主任,如今再來討論廟的問題已經沒意義了,畢竟他們已經進來了,而且不進也不行,這附近光禿禿的,只有大片的河灘與無邊無盡的濃霧,要麼任由在霧氣中迷失凍死,要麼就得進廟取暖,沒有第三個選擇。

  現在再想離開也晚了,做壽隊伍已經到了門外,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實在不行就獻祭一人,就看誰倒霉了,這裡都是老玩家,能理解的。

  聽著門外沙沙的腳步聲,廟內眾人臉色繃緊,一言不發,難說是不是身後亮起的篝火出賣了他們的位置。

  此刻火堆中濕柴火時不時爆出一陣里啪啦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色下,不斷撥弄眾人心弦。

  下一秒,門外傳來「砰」的一聲響,只見隊伍從中間整齊分開,四名身穿黑衣的漢子如同抬轎子一般,抬來一隻厚重的太師椅,放在距離門前5米左右的位置,椅子方向正對廟門。

  「壽星到一一」

  一名領頭的男人突然扯起嗓子吆喝一聲,帶著公鴨嗓的吆喝聲迴蕩在夜色中,刺激著眾人的耳膜。

  大家都看清了,椅子上空無一物,更別說人了,楊逍不禁懷疑難不成上面坐著一隻看不見的鬼。

  對方不敢進門,搞不好這就是鬼的殺人手法,只要誰答話,誰就會被鬼抓出去,要麼就是迷了心智,總之,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會被綁在椅子上抬走,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看其餘人的表現,也印證了楊逍的猜測,眾人皆不答話,生怕被當做替死鬼抓走。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外面這隊人可沒那麼好打發,見無人回話,竟直接走上前,一把推開了大門,霧時間,寒風裹挾著霧氣涌了進來,外面隊伍站列森然,每個人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死死盯著他們,下一秒,一道人影邁入廟門,正是領頭男人。

  先是讓開身位,避開椅子正對的方向,領頭男人對著楊逍一行人再次吆喝一聲,聲音愈發尖銳「壽星到一一聞言在場之人頗有些不知所措,突然,為首的項風塵「噗通」一聲跪下,對著空無一人的太師椅叩拜,同時學著領頭男人的語氣高呼:「走三三,路三三,借寶地一處,尊廟一座,接壽星有樣學樣,眾人也全都呼啦一下跪倒,對準太師椅,學著項風塵的語氣高呼。

  見狀領頭男人的臉色才稍稍好轉,同時站直身體,繼續叫唱:「日月昌明,松鶴長春,一斗念首,不敗閭衣。」

  「松齡長歲月,蟠桃捧日九百歲,願獻南山壽,齊年大衍經綸富。」項風塵當下接唱。

  不料領頭男人冷笑一聲,「九百歲太遲,松齡歲月長,長過三千歲,年年歲歲如今日。」

  聞言項風塵抬首速答:「壽使言語貴,壽家門檻高,浮雲富貴非公願,只願壽公根盤健。」

  「富貴不必言,千兩黃金府庫留,萬兩白銀不入眸,壽星高坐瓊台上,自斟自飲斷憂愁。「

  「壽家香火綿,壽家福澤長,年年歲歲身長健,負歲年年春草長,願做留門燕,銜香入府門。」項風塵再次對太師椅行叩拜禮,儀式感做的很足,久久不願起身。

  這一來二去的,楊逍也聽出了些許門道,二人這是在對門子呢,行話講叫對唱詞,別看領頭男人一直在打壓項風塵,說一句駁一句,實則對項風塵這個老江湖的唱詞很滿意。

  這就是個做壽過程中的一種儀式,前來賀壽的人要說吉祥話,而主家派出的掌事人,也稱壽使,會不斷地打壓來人說的吉祥話,寓意就是彰貴顯富,表明你說的那些吉祥話在我們府上看來還不夠好,我們的門庭地位財富要比你說的還要高,還要好。

  沒想到趕來就撞上這麼一檔子事,楊逍心中暗暗心驚,幸虧有項風塵這個老江湖頂在前面,不然的話,這還真不好收場了。

  這唱詞裡面的細微講究很多,還有諸多避諱,一旦答錯,輕則被趕出去,重則難免會在壽宴結束後被報復,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壞了人家壽星與壽家的彩頭,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番對答過後,來人終於說出了目的,原來楊逍一行人是被邀請上門的孝客,所謂孝客,就是在某些特殊場合,代人盡孝的人,一般來說,只有子嗣斷絕或斷代的人才會邀請孝客上門,若是兒孫滿堂,還請孝客來,晚輩會被罵不孝。

  果然,經過項風塵一番行話試探,發現這位過壽的老人家非常長壽,已經熬死了自己的全部兒女,而邀請他們今日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裝扮成老人的兒女,為老人堂前賀壽。

  此刻楊逍想起了那塊帶在身上的絹布,絹布背面就有一個鮮紅的「壽」字,想來就是請柬一類的東西。

  「壽使,敢問壽星可是南星北移,西河東流?」站起身後,項風塵宗師氣度顯露無疑,對著領頭男人拱了拱手,同時壓低聲音。

  這話問的有講究,南星北移,西河東流,都不是什麼好兆頭,也就意味著好時將盡,換句話說,就是在變相問老人家是否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局面,畢竟這個時辰做壽,肯定不是穩壽,必是要衝壽。

  在古人眼中,每逢特別的歲數,都會被認定為一道劫難,老話講過壽就是過檻子,比較有名的壽檻就是73與84,其中73是孔子的享年,84是孟子的享年。

  對於崇尚孔孟之道的古人來講,這是老人晚年的兩道大檻,許多老人都過不去,這時就需要藉助外力「沖」一下。

  尤其是膝下無子的老人,這樣的人通常會被認為是福盡之人,非常不吉利,過檻子的難度也更大。

  破解方式也有,通常方式就是找人來「扮」兒女,來為自己賀壽,藉此來欺天瞞地,表明自己有後,也即有福根。

  此即為「沖」壽。

  果然,在聽了項風塵的話後,壽使也沒瞞著,當下答道:「壽星自有福壽路,福壽莊中過福生聞聽此言眾人心頭瞭然,這就是變相承認了,看來目前老壽星的身體很不好。

  「敢問壽星當下何壽?」項風塵問出了今夜最關鍵的問題,他在問老人的歲數。

  可下一秒,領頭男人弓起身子,抬手指了指天邊的方向,「花甲重逢外加三七歲月,古稀雙慶再奪一個春秋。」

  聞言楊逍腦瓜子「嗡」的一聲,花甲是60歲,雙花甲就是120歲,再加上三七歲月也就是21

  歲,這全加起來可就是141歲,這老壽星能活這麼大歲數?

  而且後面的一句才真正引起了楊逍的懷疑,古稀雙慶再奪一個春秋,算數沒問題,古稀是70,

  雙慶是140,再加一個春秋,同樣是141歲,不過壞就壞在這個「奪」字上。

  再「奪」一個春秋,這可不像一個正常的過壽人家能說出的話。

  活人奪壽,是要遭天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