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敢趁他不在討未來皇后歡心。
霍晚絳拉過他的手，果不其然，在他手心慢慢寫了個「薛」字。
凌央笑容一僵，咬緊後槽牙低聲道：「早知道把他也帶去一塊打仗了。」
霍晚絳只是瞪大眼看他。
凌央又問了她無數無關緊要的問題，她都一一給他比手語回答了。
漸漸的，凌央發現了她的異常。
她在他面前變得羞澀溫婉起來，沒有以往二人相處時的自然坦蕩，那些偶爾逾越的調皮小舉動更是不見了。
他很快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輩子他把阿絳養得嬌滴滴的，卻仍妨礙不了她是個聰明的女郎。
他弒父奪位，先發制人以厭勝之術栽贓禹璃，人前人後兩種作派……她不害怕才怪。
他不要她害怕，上輩子就是因為這種害怕，他們都被對方傷得奄奄一息。
凌央想罷，收起臉上笑容，二話不說，先低頭對著她的花瓣紅唇咬去。
突如其來的吻，霍晚絳下意識以手抵著他的胸膛，隨後才緩緩放鬆，回應了他。
殿內一時只余低低淺淺嬌哼聲，伴隨雨打荷葉般、若即若離相連的銀絲。
凌央親著親著就被她逗笑了。
她還是不太會換氣，不過他不心急，慢慢來。
遲早有一天，她會像上輩子那樣勾得他魂都丟了。
等鬆開她，他還回味無窮，一點一點細細品啄著她的唇角，含糊問道：「阿絳，你很怕我？」
少女微怔，本已有搖頭的趨勢，卻又偏回腦袋，重重點了下頭。
如此坦率。
凌央難免心中一動。
他總算鬆開她，與她抵額相貼，認真問她：「因為我違天逆理、不擇手段，因為我翻臉無情，殺人不眨眼？」
少女在心中鄭重構思一番，隨後才緩緩對他比手語：
【你做的這些事，乃帝者之恆常，換作別人也會如此，我並不畏懼。】
【只是我好像忽然不認識你了，一夜之間，你就像完全換了個人，故而害怕。】
原來是這般。
凌央與她略微分開，下一刻，卻是反手將她抱得更緊，直接將下巴放在她毛茸茸的頭頂上，漫不經心道：
「阿絳，這就是我的真面目。我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外人面前，軟弱仁慈光風霽月的我不過是表象。太子難當，韜光養晦，藏巧守拙，不過是身在皇室基本的求生之舉。」
「我這些年籌謀的事之所以瞞著你，便是怕有朝一日事情敗露，反而牽連了你。經一番思量，我才決定藏起很壞、很壞的一面。」
「可獨獨面對你時，我只有一片真心。千人千面的凌文玉，還有你面前的凌文玉，加在一起才構成了真正的我，你還肯喜歡嗎？」
懷裡的女郎就像靜止住了一般。
凌央的心莫名跳得快了起來。
這輩子他都這般對待阿絳了，總不能，她還是像上輩子一樣，他付出了十分的真心，她只能感受到七分吧。
若是如此，難道獨獨在這件事上，他們也會重蹈覆轍麼？
凌央有些失望，更是不甘。
沒想到她將身子在他懷裡扭了一圈，正對著他，仰面看他，認真而真摯地點頭。
她慢慢比道：【我想明白了，就算你真的是個壞皇帝，我也要喜歡你，和你在一起。】
凌央笑著又親她一口：「傻瓜，你心思純善，怎會想著喜歡一個惡人？」
霍晚絳比道：【我喜歡你，就要喜歡你的全部。白玉無瑕，人卻無完人，就連我自己也不夠好，你卻從小便認定了我。】
她沒有父母教養，更不會說話，有人肯稍微喜歡她一點，她都是萬般欣喜的。
更何況凌央，簡直都快把他的心剖給她看了。
她不能接過他的真心，然後又重重扔在地上，以此折磨他，也會傷了她自己。
將來的事便等著將來再考慮吧，大可不必因晉武衛後之事杞人憂天，反早早沖淡了她和凌央之間的情分。
人活一世，愛恨都暢快淋漓無怨無悔便好。
凌央看完她的手語，不由眼眶泛酸。
他低聲呢喃：「到底是十五歲的霍晚絳，又乖又好哄……」
且十分純粹。
她一直都是純粹的人啊，只是上輩子回到長安後，他毫無實權，讓她太痛苦了。
「阿絳，等明年晉武孝期一過，等到你十六歲，我們就成婚。」
……
次年春，新帝凌央登基，改年號為曦和，並提拔霍霆為當朝大將軍，提拔瑞國公衛驍為驃騎將軍，任命姬無傷與薛逸分別擔任羽林軍中郎將。
五月便是新帝與皇后大婚之月，只是在此之前，天子竟賜了道匪夷所思的婚事。
霍家次女霍素持，許與廣陽王為妻，待同年八月完婚。
霍霆回到家中，百思不得其解。
新帝提拔他為大將軍的意圖十分明顯，衛家雖為凌央的母族，可一但他登基稱帝，衛家的勢力便不可不防。
狡兔死，走狗烹，衛家被制衡乃至消亡是必定之事。
想制衡衛家，制衡尚且年輕仕途無限衛驍，霍家自是首選。
而同時宮中禁軍也以薛家、姬家兩家相互制衡。
這些他都能理解，那麼給他的愛女賜婚給廣陽王——
霍霆甚至因此事愁得食不下咽。
他霍霆的親生女兒便是做皇后都夠格，可霍家已經出了一位皇后，霍素持的婚事自然能退而求其次。
先帝推恩令未實施前，嫁給晉室宗親做藩王妃倒是條不錯的出路，可如今藩王日漸式微已呈大勢，霍霆便將目光放在了長安的青年才俊身上——
衛驍英勇善戰，相貌也是萬里挑一，可天子既然要用霍家制衡衛氏，素持自然與他無緣。
姬長生，當今執金吾，兒時起便是天子的心腹玩伴，自然也不能娶素持；倒是他的弟弟姬無傷，同樣相貌卓絕，能成大事，可沒等到他霍霆上門相談呢，這道賜婚聖旨就毫不留情地下了。
至於剩下的薛逸，霍霆知道他絕非等閒之輩，紈絝不過是他的表象。可這小子打小就明目張胆地喜歡晚絳，這個更使不得。
嫁給廣陽王，日後山高水遠，父女二人見一面都難啊。
霍素持同樣不滿這樁婚事。
廣陽王宮中姬妾成群，封地也被治理得一塌糊塗，讓她嫁過去，豈不是要她日日同他的姬妾置氣？
寧做鳳尾不做雞頭，與其這般，不如嫁進宮去。
今日皇后是她阿姐，那明日呢？指不定輪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