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一切都隨她遠去了

101看書

  等待溫嶠給孩子把脈這短短一瞬的時間,霍晚絳卻煎熬無比。

  她拼死生下的孩子僅離她一門之隔,如何讓她能平靜?她多想不管不顧地衝出去,抱住她可憐的孩子安慰他、哄他,祈求他早日康復,不要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擔心。

  可他那個絕情的父親也在門外。

  擔憂之餘,霍晚絳不慎踢到了屋內一隻坐墊。

  不過是「吱」的一聲輕之又輕的響動,卻被凌央敏銳察覺。

  凌央下意識將孩子護得更緊,他眯眼看向那間緊鎖的房門,拔高了警惕:「溫大人,屋內有人。」

  他現在草木皆兵,任何地方都有刺客會刺殺他和太子的可能。

  霍晚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狂跳不停,她屏住呼吸,強行讓自己維持鎮靜。

  為帝者疑心深重,希望凌央不要好奇心太旺盛,否則她的行蹤一旦敗露,她會給溫嶠衛驍都帶來滅頂之災。

  卻只聽溫嶠氣定神閒笑答:「陛下見笑了,臣家中常有碩鼠出沒,經常翻找啃噬那些好吃的藥材,臣也為之頭疼。」

  凌央目光鎖定在門鎖上:「那間屋子便是愛卿存放藥材的?」

  溫嶠點頭:「嗯,不過是間閒置的庫房罷了,陛下不必多慮。」

  霍晚絳捂緊心口癱軟在地,凌央不過是幾句話,就能嚇得她出了滿身汗。

  凌央懷中嬰兒忽然大哭起來。

  他這才放鬆警惕,熟練地抱著孩子在房中踱步,輕聲哄他:「別哭,沒事的,都怪父皇方才一驚一乍嚇到你了。」

  聽到兒子的哭聲,霍晚絳心揪著發疼。

  嬰孩之靈性是成人所不能比的,也許她的兒子察覺了門後有人,察覺了他的母親正如鼠輩一般躲藏起來,不願去見他,故而大哭。

  凌央和溫嶠合力哄了孩子許久,哭鬧聲才停止。

  離開杏林醫館前,凌央仔細詢問了孩子的病症。

  直到聽溫嶠說她的兒子是些新生兒常見的病,沒有大礙,霍晚絳才如釋重負,她緊緊捂住嘴,淚水不受控地奪眶而出。

  她的孩子健康就好。

  凌央向溫嶠道過謝,臨行前,他忽然又看向那扇門。

  他並非是懷疑溫嶠,只感覺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引導著他朝那邊看。

  這下溫嶠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莫非他方才的謊言不夠天衣無縫?

  溫嶠胡思亂想之際,只見凌央努了努鼻子,隨後黯然神傷道:「溫卿家中,有股熟悉的香氣。」

  他刻意垂下眼,深藏起眼底的幽怨哀愁。

  房中的霍晚絳已經在心中暗罵了他好多句「狗鼻子」。

  溫嶠鬆了松神情,有理有據道:「陛下應知臣與皇后交好,她用過的香料也是經臣檢驗調製後的配方,故臣家中也有同樣的味道。」

  他確確實實給霍晚絳調過香,凌央應當不會懷疑了。

  溫嶠一番漫不經心的話卻勾起凌央心中最深的傷痛。

  他不動聲色地多打量了溫嶠兩眼,溫嶠其人貌若好女,是一種與眾不同的陰柔之美,也是曾經心悅過阿絳的人之一。

  阿絳那麼好,喜歡她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他總愛亂吃醋的,溫嶠和薛逸都是他最大的對手。

  可如今,聞到溫嶠家中那股若有似無熟悉的味道,他心臟只會感到發疼,沒有別的想法與感覺了。

  阿絳死了。

  溫嶠也好薛逸也罷,再也沒有人可以讓他吃醋,她也不會甜甜地笑著哄他,兩雙眼睛彎得十分可愛,讓他不要當小氣鬼。

  一切都隨她遠去了。

  凌央終歸什麼也沒說,抱著孩子徐步離開。

  ……

  兩天後,坐進離開長安北上的馬車,霍晚絳終於敢大聲說話大口喘氣。

  她實在太害怕凌央在這兩天內去而復返,甚至睡也睡不安生,眼睛一閉就能夢到凌央抱著孩子目露凶光地看著她,冷心冷情地叫她皇后。

  好在凌央這個皇帝做得不算清閒,他倒沒有那麼多時間出宮。

  衛驍與她同乘一車。

  他坐車也不忘翻閱晦澀難懂的兵書,馬車顛簸,車廂搖搖晃晃,卻也不影響他的專注。

  霍晚絳從來沒去過比長安更北的北方,她很想扒開窗戶欣賞風景,可一想到還沒出長安界,她當真怕哪個高門貴族能與她偶遇認出她,便強行按捺住心中那份好奇。

  很快,她就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哈欠這種東西極易傳播,為了不惹人嫌,她鼓起兩腮憋住了。

  殊不知,衛驍早已將她的百無聊賴看在眼裡。

  他放下兵書,揉了揉疲勞的雙眼,一把推開車窗,讓新鮮的空氣流進車內:「你打算叫什麼?」

  霍晚絳呆愣了片刻,直到確定了衛驍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是在對她說,她才認真思考起來。

  到了一個新的地方,註定不能以舊名招搖過市,何況她還想多做善事,名字早晚有傳開的一日。

  霍晚絳認真沉思許久,才告訴衛驍:「霍家先祖源起於先秦祁姓,我改姓祁,至於名字……許多平民女子皆無名無字,我就不起了,反正到了雲中,人人都要喚我一聲祁女郎的。」

  衛驍並不樂得替他人做決定,既然她想用這個姓氏,他也不必多指教什麼。

  離開長安半月後,天氣漸熱。

  越往北走,越是黃土漫天、溝壑縱橫,小小的馬車沿著黃河,駛於一眼望不到頭的黃色山間,一股巨大的孤獨之感隨此而生。

  原來在天地山河之間人可以渺小成這樣,霍晚絳一路都在不斷發出感慨,好奇得像個孩子。

  有時,她能感覺到衛驍在笑她。

  那是一種不帶惡意的笑,他見慣了這樣的風景,自然不覺稀奇,可霍晚絳是頭一回見。

  她雖不喜長途出遠門,但從長安北上的路比南下的路要好走太多了。大晉疆域遼闊,從北到南橫跨幾千里,可北方的人口比南方多十倍不止,何況大晉商貿繁榮,因此一路上總能碰到南來北往的商隊,比她南下時熱鬧不少。

  衛驍說,再走約十日便能抵達雲中。

  行經太原城用過早膳後,霍晚絳坐上馬車不足半刻,便起了小解之意。

  方才在城中時她沒有去找淨房,現在向衛驍提,他會不會不高興啊……

  畢竟他都因為自己的事在長安多耽誤了兩個月,眼下她又冒出這麼一樁麻煩,真怕他反感。

101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