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翠兒打開院門,看到陸得水和陸識途站在門口,愣了一下,立即大叫起來。
「如意,你男人回來了——」
一邊喊一邊上手幫忙拿行囊,心裡不由嘀咕了一下,怎麼鋪蓋卷都拿回來了?
「嗨,你們回家搞這麼麻煩做什麼,家裡什麼都有!快進屋,把馬也牽進來!」
陸識途和陸得水又仰起頭來看看門邊上面的兩個大字「陸宅」。
又看了看紅光滿面的大嫂。
原來真的是自家。
張氏快步走了出來,幾個孩子從她身後跑出,咯咯咯笑著跑過來將兩個人團團圍住。
「二叔,三叔!」
「爹——」
張氏笑著大聲道:「正在說你們呢,一說就回來了!老二,你今天回來怎麼不咋呼了?!」
以往在院門外面就喊起來了。
陸得水尬笑一下,這次回來那不是和以往的情況不同嘛。
再說了,他不敢認定這宅子就是自家的,不敢大呼小叫。
有人就去牽他們身後的馬匹,陸得水道:「家裡又買了個人?」
陸識途卻看出這位是蘇如意那不成器的弟弟,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確實判若兩人。
劉翠兒笑道:「不是,如意說明年在買人,這是如意的弟弟,把家裡的錢賭完了,就把自己抵在我們家幹活還債了——」
蘇旺財條件式反射:「嘔——」
才吃進去的晚飯差點吐出來。
劉翠兒看了看蘇旺財,頗有點得意道:「他現在不賭了,一聽賭字就是這個樣子。」
一家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熱情高興地迎接遠歸的家人,指著家裡的角角落落給他們看,好像要給他們把這一年不在家的時間都給補上。
蘇如意沒有跟其他人一樣圍上去,看到那兩匹馬上的鋪蓋卷她隱隱猜到了什麼,心裡隱隱覺得鬆口氣,卻又被難受壓得喘不上氣,很複雜。
陸識途看過來,對她笑道:「如意,我回來了。」
蘇如意也只好擠出一個笑容。
「你們回來得正好,鍋里還燉了一大鍋骨頭湯,趕緊洗洗手坐著一起吃飯!」
張氏張羅著,喊著小蘭趕緊去再弄幾個菜。
大家又陪著陸識途和陸得水一起吃飯,問東問西,全然沒有發現回來的兩個和蘇如意都有點不對勁兒,都全沉浸在分享家中的喜悅之中。
蘇如意看到婆婆她們高興的樣子,真不忍心打斷。
「如意,你怎麼了,自己男人一年沒有回來你還生疏了?」
劉翠兒笑道,寶珠都和二弟兩個膩膩歪歪的,如意和三弟兩個跟陌生人似的,話都沒有。
蘇如意也不知能說什麼,就笑了一笑。
陸識途看看她,也察覺道有些不對,他們二人都不是那種把熱情擺在明面上的,可如意明顯在躲他,好像心裡裝滿了事情。
他想,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二哥也沒有機會把京城的事情告訴她呀?
陸識途一開口,頓時覺得屋裡的氣氛嚴肅起來。
大家心驚膽戰,張氏笑一下:「啥事情?沒有出啥事情吧?」
陸識途:「我二哥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那好呀,我們都盼著你們多留在家裡!那是明年開春在走?」
「以後都不走了,我把官辭了,不是當官的料,不如回家來種地。」
陸識途說得很平靜,偌大的堂屋裡面鴉雀無聲。
張氏:「你說啥?」
她是覺得年年一家人都聚不到一起有些難受,但官就是官啊,那是祖墳冒青煙都不一定求來的福分,好不容易就要變成上等人了,再怎麼這也要熬,哪能說當不了就辭官的?
張氏頭一次覺得小兒子有點不靠譜。
陸識途道:「娘,我以後不做官了,我回來種地,以前怎麼過的日子以後還是怎麼過。」
「你胡鬧!你這是把自己的前程毀了,陸家的前程你也不要了!如意,你說說你男人,他做的是什麼事情!」
張氏很久沒有如此生氣,此時氣得面色發青,她雖是無知婦人,但還是知道什麼是要緊的。
就說胡家的胡廣白,人家花了十年的時間,孩子都顧不上生,不就是為了考取功名嗎?
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哪有什麼不適合的,別人不也一樣當官嗎?讓胡廣白去,他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蘇如意:「……」
她心裡也是亂糟糟的。
陸識途道:「娘,這是我決定了的事情,反正都這樣了。」
蘇如意道:「識途,你跟我來一下。」
夫妻兩個一走,一家子又拉著陸得水問東問西。
陸得水一臉苦笑:「老三不都說了嗎?他就是不想當了,就回來了,我看家裡的日子比我們在京城過的日子好多了,我覺得也挺好——」
「瞎扯!我看你們就是過不慣苦日子!你們真是,打仗的日子都挺過來了,怎麼現在有吃有喝還不知足了——」
蘇如意走在前面,依然可以聽到堂屋裡面鬧哄哄的聲音。
這個時代當官難,當了官就可以改變階級,改變了階級才能改變生活。
所以她很能理解家裡人的義憤填膺,陸識途丟了官影響的絕對不是他自己。
至於他為什麼當不了官了,家裡其他人不知道,她心裡最是明白。
進了自己屋,把房門關上。
陸識途看看屋裡的陳設,贊道:「這屋子真好。」
蘇如意:「京城的事情我知道了,是我斷親惹出來的麻煩,你——」
她現在不知道是陸識途自己只管還是把聖上免職。
陸識途也吃了一驚:「你是怎麼知道的?」
事情出來以後,他便叮囑了二哥,還專門跟周府說了一聲,免得周月如把事情傳到蘇如意這邊來。
為的就是不讓蘇如意知道。
這事情他不想蘇如意自己一人擔著,也不想她被人責備,本來他從一開始就是知情者,要論對錯的話,他在上任之前就知道斷親的事情。
那時候也確實不懂,雖覺得斷親不好,卻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