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意說完,屋裡鴉雀無聲。
和前頭那個提出將人弄死的當家不同,她說出的話仿佛更加有分量。
這一屋子人里,給他們這種說話很有分量,說出來便擲地有聲的感覺的也就只有村長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分量沒有那麼重,所以才能肆無忌憚,想說什麼說什麼,反正自己也就是一說,別人也就是隨便一聽。
蘇如意不同。她不是隨便說說。
胡村長:「就這樣?不會有別的閃失吧?」
蘇如意點頭:「不會。過幾日我就出發去找官府。」
她態度肯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使得原本看不上她的那些男當家也變得遲疑起來。
胡村長沒有料到蘇如意會說出這番話來,還以為她有更加萬全的計策呢。
說殺人就殺人,你們當屋裡關的是五隻雞啊?
他吧唧了一口煙。
人是關在他家裡的,一天得見上個幾回,這人啊,是長心的,每天看到這幾人可憐巴巴的樣子,雖然知道是土匪,但做不出像對牲口一樣去對待幾個人的事情。
殺人?反正他們家不動手。
「行,既然你們大傢伙都想弄死這幾個,蘇如意又說可以弄死,不會礙著後面的事情。那就依了你們,你們看誰來做這個事情吧。」
胡村長的態度也認真,語氣平靜,銳利的老眼掃了一眼屋中眾位當家。
把這些男人看得忐忑不安,不敢接住他的視線。
蘇如意身後的陸多田正要開口,他早就覺得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做好了心理準備,一直在等今天這樣的時刻。
蘇如意卻轉頭對他搖了一下頭。
陸多田愣了一下,又把話憋回去。
蘇如意事不關我的坐著,事情要往各自頭上壓來,屋中其他人便沒有了之前那義憤填膺的氣勢,一個個想著往後退。
胡村長見他們這番龜縮的樣子,心裡更是不滿,轉頭對剛子道:「你去把昨夜裡逃跑的那兩個拖來。」
剛子和另外一個胡家子弟轉身出去,沒多久就拖著兩個瑟瑟發抖的男人進來。
將兩人往眾人面前一丟。
胡村長:「昨晚上就是他們二人逃跑的,就從他們開始吧。」
兩個土匪一聽,似乎也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急忙磕頭,被堵著的嘴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昨晚上被找回來就打了一頓,鼻青臉腫的,看起來尤為可憐。
一屋子當家又往後退了一步。
說話都是容易的,但真要做事——
取人性命,本來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做到的,再沾上一身血煞之氣,那不得折損了自己的福氣?
說不準以後厄運纏身,惡靈索命……
想想便忍不住打個哆嗦。
胡村長看向最先提出要把五個土匪弄死的那位當家:「王家的,我看數你膽子大,就你們老王家出人吧!」
「使不得!我們家男人少,陽氣不足,還是換別家吧!」
男人連連擺手,不由分說退到其他人身後,再也不願露頭,這裡這麼多人,憑啥要他王家的出這個頭?
陸多田又忍不住想要開口,這事情總得有人干,他們不干自己干!
弟妹已經說了,就算五人死了,最後頭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
那他就更沒有什麼忌憚了。
他是個腿腳沒辦法走動的男人,不趁此機會將這五個禍患解除,後頭他們真要跑了,自己追都追不了!
他留在家中是為了保護家裡女人孩子的,這個時候豈容得他害怕退縮?
但他不敢貿然開口,害怕耽誤了弟妹心中的計劃,便伸手拿指頭戳了戳蘇如意的肩頭。
「弟妹,我——」
「大哥稍等,還不到時候。」
蘇如意身子往後微微仰了一仰,壓著聲音道。
陸多田心中一驚,弟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說起來,自己要跟著過來的時候,弟妹也是表示贊同的,是不是說她也需要自己在這裡做點什麼?
他心裡思索著,漸漸安下心來,是呀,弟妹一直以來都是有主見的,一直都知道該要做什麼,自己只需要等著就好。
蘇如意則觀察著屋裡的所有人。
看到他們都在退縮,她就放心了。
然而換一個角度想,卻可能有意外的收穫。
陸家在村中威信一直不高,即便自己當了家日子好過起來,也只引得村中人眼紅辱罵。
這樣的局面若是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機會,恐怕要持續很久。
而在蘇如意看來,今年冬天土匪事件就可以是一個很好的轉折。
人的面子都是自己掙的,也是自己給出去的。
現在這不大的炕屋之內,這一群當家前頭口口聲聲等著要把土匪弄死,事到臨頭又紛紛退縮,這不就是把自己的面子威嚴丟出去了嗎?
胡村長還在挨個詢問,到底誰家願意出人,做這個「髒事」,沒人願意。
這齣力不討好的事情,只有傻子才願意做。
問了一圈,沒人應承。
胡村長的視線最終落到了蘇如意身上:「蘇娘子,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蘇如意壓低聲音:「大哥——」
陸多田渾身一震,原來等的是這個時候?
「村長,他們不敢做,我來做!」
他的聲音低沉厚重,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裡麻袋裡裝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把大鐵刀。
他原本是想用自家的鐮刀,那鐮刀哪裡有大鐵刀好用,再說那鐮刀見了血,以後女人們拿著去用說不定還會害怕。
這鐵刀被他磨得鋥光瓦亮,寒氣森森,看得人寒毛直豎。
胡村長:「啊——」
地上兩個土匪眼睛發直,那不是他們自己的鐵刀嗎?
他們今日莫非要死在自己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