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意在睡得最沉的時候被叫了起來。
眼皮重得睜不開。
渾身都像灌了鉛,真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睡飽再爬起來。
「如意,要麼你再睡一下?」
叫她起來的張氏看出她依然疲倦,關切道。
」現在什麼時辰了?」
「晌午了,你沒有睡多久,你說半個時辰喊你我就半個時辰喊你的。」
張氏是想蘇如意多睡一點時間,但在這個節骨眼不敢不聽蘇如意的話,害怕耽誤了大事。
她自己都感覺渾身乏力得抬不起胳膊腿,更別說蘇如意了。
這是費心力的事情,和在地里干農活那種累完全不同。
蘇如意爬起來。
環視了一下,大家都在,她放心了。
又從炕上下來。
「我回我那屋待一陣,你們有事情喊我。」
陸多田道:「弟妹,你那屋沒有火,你想一個人清淨一下,我們出去待著就行,不要緊。」
「是啊,如意,你在屋裡待著,我們出去——」
「不用,冷一點腦子清醒,你們就在屋裡——我睡的時候,沒有什麼事情吧?」
「沒有什麼大事情,就是那幾個把我們家兩隻母雞宰了,喊我們給他們燉上。這會兒正燒水準備拔雞毛呢……」
劉翠兒心有餘悸道。
那些人直接把雞腦袋剁了扔到院子裡,弄了一大攤血漬,觸目驚心,把她們都嚇壞了。
蘇如意點頭:「那就給他們燉著。我很快就回來。」
她一出門就被外面的寒氣撲得一激靈,差點以為自己忘了穿襖子。
張氏那屋傳出男人粗魯大聲的呼嚕聲。
蘇如意快步穿過院子,從懷裡掏出銅鎖的鑰匙,銅鎖到冬天就不好打開,試了幾次才成。
進了屋子,她立即把門反鎖。
趕緊進了空間。
可能是睡了才起來的緣故,又可能是自己被嚇了一遭,身體失去了能量,所以現在有點畏寒。
空間裡溫暖舒適,寧靜且安全。
蘇如意往樹下的小桌邊一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這一刻真想一直待在空間裡面不出去了。
不過現在實在不是產生這些逃避念頭的時候,時間緊張,她需要想清楚之後怎麼辦。
現在,她在陸家人和土匪之間豎起了一道無形壁壘,但是這一道壁壘並不堅固。
這五人跟村長強烈要求要留在陸家,就是因為他們內心深處並不覺得蘇如意豎起來的這道壁壘有什麼難以攻破的。
蘇如意也是這麼認為。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
當自己這道防線被攻破,陸家所有人便只能被任意拿捏了。
她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也僅僅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路,把陸家所有人都叫到空間裡來,這裡絕對安全,有糧食有水,住上一整個冬天也沒有問題。
這是最省心省力的法子。
但後面呢?
她們不可能一輩子住在這裡。
她們如何從空間裡出去?
憑空消失的陸家人,不可能不引起土匪和村里人的注意,再次出現的陸家人就一定安全嗎?
也許會面臨更大的危險,因為他們成了異類。
準確地說是自己成為異類。
作為一個異類,她還有多少存活空間?
換一個角度,把陸家人接進空間,其實是一種暫時的逃避之法,之後會面臨更多接踵而至的麻煩和危險。
那麼第二個辦法,就是直接對抗了。
要麼陸家遭殃。
要麼——
她坐在樹下一動不動,面孔冷酷,雙眸驟縮。
不得已的時候,冒險才能有出路。
她沒有在空間待很久,擔心外頭出現突發狀況,而且自己進了空間沒有脫下襖子,一開始沒覺得熱,多坐一會兒便渾身冒汗。
早上沒有吃飯,啃了半根黃瓜,又覺得胃裡發涼,就丟掉黃瓜從空間出來了。
她回到陸多田那屋,女人們已經將雞拔了毛,破了肚,剁了塊,丟進鍋里燉了起來。
這一次孩子們沒有興高采烈的圍到爐子邊,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炕上。
「如意,你回來了,趕緊在爐子邊坐下烤烤火——」
張氏喊道,聲音壓著的,他們在屋裡說話都跟說悄悄話一般。
蔣小蘭急忙搬了凳子放在爐邊。
蘇如意坐下往鍋里看了一眼,陸家人自己都捨不得吃的母雞,冬天都要放到屋裡養的母雞,就被那些人問都不問一聲宰了,燉成這一鍋。
蘇如意眼神冰冷。
可本質上,這就是土匪的試探。
今日接受了他們宰雞,明日就會接受他們要銀子,後日會接受他們自己翻箱倒櫃,再後日他們可能就會對陸家女人動手動腳……
人的心理防線被攻破了,並不會是一瞬間的事情,也可能是溫水煮青蛙式的。
但陸家根本阻止不了對方這種一點點的得寸進尺,無論如何,陸家在這五人面前是弱勢的。
「唉……」
張氏嘆氣,想把胸口堵著的那些恐懼和壓抑之氣吐出來,壓得她快喘不上氣了。
「老二老三在就好了……」
她念叨著,心裡難免生出幾分怨懟。
在這麼關鍵的節骨眼,他們為何不在家呀……
以前三弟兄都在的時候,那個住在自家的土匪老老實實的,雖然現在有五個土匪,但三個兄弟都在的話,肯定也是管用的。
可心裡其實也明白,那兩個孩子在外面出生入死,比她們在家裡估計遇到更多的生死難關,如何能怪得上他們?
她現在無計可施,無路可走,只能在心裡胡亂期望。
她這樣一說,李寶珠眼睛有些發紅,她心裡和婆婆想到一起去了。
蘇如意道:「娘,別說這些泄氣話。」
越想只會越無力。
任何時候,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
蘇如意自己打拼十年,早就習慣了自己解決問題。
而且雖說有丈夫,但對於她來說,那位丈夫見都沒見過,不過是個傳說中的路人甲,婆婆不提起,她根本就想不起還有這麼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