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生的問題很好回答,但她一開口師兄們也跟著插話。
沈別云:「我也一直想問。」
葉陵川也接話:「我還想知道師妹你自己的名字叫什麼?」
孟聽泉也問:「你原來長什麼樣?」
姜雀還來不及回答,床上昏迷的聞耀突然直挺挺坐了起來:「你是怎麼知道塵虛道長那時候在翠溪鎮的?」
突然『詐屍』的聞耀給眾人嚇得直接噤聲。
「不是。」葉陵川十分不解地看過去,「說好的『多則三日少則一日』呢,這才多會兒?」
聞耀掙扎著從床上爬下:「這就是......八卦的力量。」
他意識早就清醒,只是身體很沉,聽見他們談論起姜雀時就激動得不行,用強大的意志力把自己給逼醒了。
聞耀剛爬了一寸,手一軟,額頭哐一聲磕在床沿,差點又給他當場砸暈。
師兄們七手八腳把他按回床上,解開他的縛靈網:「消停點吧,祖宗。」
聞耀身殘志堅,眼前都冒金星了,還啞著嗓子道:「我要聽小師妹的回答。」
葉陵川簡直無語:「聽聽聽。」
師兄們往旁邊挪了挪,正好讓聞耀能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姜雀。
姜雀對上聞耀的視線,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要怎麼說?
難道要告訴他們,你們只是一本書中的人。
她曾以看客的身份旁觀了他們的一生。
從上帝視角看過他們不曾知曉的一切。
所以她才會知道塵虛道長在哪,才能在起初的死境中化險為夷。
姜雀斟酌許久,這才逐個回答他們的問題:「我從一個人截然不同的世界來,因為意外去世,醒來後就到了這裡。」
「我原來的名字也叫姜雀,長相有點差別,但是也很像。」
「至於塵虛道長的所在。」姜雀停頓片刻,突然伸出右手,拇指在幾個手指尖亂點一通,「不才略懂一些道術,當時就那麼掐指一算——」
「別扯了。」姜雀的話被葉陵川無情打斷。
孟聽泉接道:「你的斤兩我們還是十分清楚的,你會的確實多,但這東西你是真不會。」
沈別雲溫聲安慰:「不想說就不說,我們不會逼你的。」
姜雀收回手:「......早說呀。」
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無淵和拂生突然同時問了她一句:「怎麼死的,疼不疼?」
房間中突然安靜。
姜雀想起死前砸向脊椎的鐵棒,想起面容早已模糊的母親和總是一攤泥似地父親,輕輕搖了搖頭。
「不疼。」
她聳了聳肩,故作輕鬆道:「兩眼一黑就過來了。」
聞耀從床上撐起身體:「真的?」
他現在四肢都是軟的,頭也暈乎乎的。
姜雀還沒開口,無淵淡聲道:「假的。」
「?!!」
姜雀愕然扭頭看向無淵:「你又知道?」
無淵指了下自己心口:「你說謊時,心跳會變快。」
師兄們在姜雀愣神之際,重又圍到姜雀身邊,齊聲道:「吹吹?」
「吹吹就不疼了。」
「傻子。」姜雀噗呲一聲笑出來,剛笑了兩聲就紅了眼眶,她壓下眼中酸澀,抬眼看著師兄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師兄們扭頭去看無淵。
無淵點頭:「這次是真的。」
眾師兄:「好嘞!」
姜雀:「......」
就挺突然的,一個人形測謊儀就這麼猝不及防出現了。
幾人哄完姜雀,終於想起來正事,葉陵川突然意識到:「如果天璇的身體裡也換了人,那對方是善還是惡,會不會影響師妹拿淬靈草?」
姜雀思索片刻,從須彌袋中拿出雲影紗:「偷摸去看看?」
眾人:「走!」
菜雞聞耀也想湊熱鬧,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挺到一半就兩眼發黑倒回床上,還伸著手喊出了最後一聲:「帶、上、我。」
............
到底是有多想玩?
師兄們猶豫不決,葉陵川扭頭問姜雀:「怎麼辦?」
姜雀:「帶上吧。」
葉陵川立刻把暈過去的聞耀扛到背上,雲影紗一罩,朝姜雀點了下頭:「妥。」
小分隊井然有序飛出天清峰,又開始造作了。
幾人到達七子所在的山峰時,天璇正在院中磨刀,還是一把很尖的殺豬刀。
其餘六子正站在她身後,聽著刺耳的磨刀聲,各個表情僵硬。
最先開口的是天樞:「天璇你別這樣,怪滲人的。」
天璇不聽,繼續磨刀。
那不是把普通的殺豬刀,它名叫弒寒月,是萬年冰魄所鑄,就算毫無靈氣的普通人拿著它也能砍下修道者的頭顱,只要他能靠近修道者。
開陽出聲相勸:「勸你不要再招惹姜雀一行人,他們行事邪門乖張,半點不受規矩所束,你已經吃了一次虧,難道還想再吃一次?」
開陽是好意,但因為不常說這樣的話,所以語氣很彆扭。
他們七人雖是同門,但從入門當日起便暗自較量,你爭我奪,誰也不想被誰比下去。
幾人相安無事這麼多年,靠的不是情義,而是秘密。
每個人做的髒事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他們心照不宣地彼此牽制,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天璇識海被毀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好事,但出乎意料,他們心底竟然不是那麼痛快。
所以天璇一回來,他們就跟在了天璇身後。
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六人跟柱子似地站了半晌,也只有天樞和開陽乾巴巴地說了兩句。
姜雀幾人仗著他們看不見,落在離他們很近的一座假山後,把七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許久,天璇終於停止磨刀,背對著六人站直:「我不是去殺姜雀。」
「那你去殺誰?」開陽又忍不住嘴賤,「你現在這修為,就算拿著弒寒月,隨便一個內門弟子你都近不了他的身。」
天璇轉過身,靜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開陽身上,心緒翻湧難平。
半晌,她才說了句:「你們有沒有聽過,穿書者?」
開陽六人滿頭霧水:「什麼書?」
聽到這三個字的姜雀瞳孔驟縮,屏住呼吸等著天璇的話。
天璇扯了扯嘴角:「罷了,也不是很重要,我想說的話其實很簡單。」
「有個人知曉我們的命運,掠奪我們的氣運,改變了我們的結局。」
天樞幾人滿臉看瘋子的表情,開陽毫不留情:「你是不是識海被毀,所以氣瘋了,在說什麼瘋話?」
天璇的心臟狠狠抽了一下,在她恢復的記憶中,開陽師兄不是這樣的。
他七歲入山門,十歲引氣入體,十二歲成功築基,十五便至金丹,得仙劍認主。
十六歲孤身遠赴幽冥海,斬千年惡蛟於歲末。
海域百姓為其鑄金身,奉其為海神,數百年間,香火不絕。
是她最喜歡的三師兄。
他生來一雙笑眼,也最是愛笑,眉目總是含情,看似風流,實則跟女修們說句話都會臉紅。
若被那個大膽的女修攔路表白,會躲進房間,半個月都不敢出門。
可如今。
可如今......
所有人都面目全非。
天璇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召出靈劍朝長月下的紫辰峰飛去。
六人望著她的背影擰起眉心:「她去宗主峰做什麼?」
話落,一片死寂。
開陽徹底沉了臉色:「她難道是要去殺......雲霄宗主?」
在旁邊偷聽的姜雀眾人:「!!!」
我去。
這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