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遠皺眉,轉身欲走。
「你去哪?」顧明麗一把拉住他。
「我回公司。」江明遠說:「還有個視頻會議要開。」
「明天去你公司能倒閉不成?!」顧明麗寸步不讓:「既然回來了,今天這個飯就必須給我吃完。」
「媽。」江明遠覺得有點頭疼:「您知道我什麼意思。」
「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就不想我好過!」顧明麗突然激動,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你爸那麼早就去了,我把你拉扯大,最大的願望就是看你成家立業,有個一兒半女的。」
她說:「你就算不為我想,好歹也想想你爸,你爸難道不想你有個後代?」
江明遠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聲音:「這事我們改天再談。」
「沒有改天,就今天。」顧明麗指著前方的座椅:「跟我一起吃飯。」
關於自己婚姻的問題母子兩人意見永遠無法一致,顧明麗心心念念讓他找個家世相當溫柔賢惠的妻子,江明遠卻厭煩極了這種半強迫性的交往。兩人都是強硬的性格,為了這事吵過不止一回,次次不歡而散。
可這次不一樣。
這次有外人在,江明遠並不願意在外人面前跟母親鬧的太難看,顧明麗算準了這點,才幹出先斬後奏的事情。
最後的結果,以江明遠坐上餐桌告終。
來江家做客的女人叫楚尋,是A省楚家的大小姐,楚家做日化起家,規模雖然與江家沒得比,卻也勉強算是個豪門。
楚尋今年二十五歲,剛從國外留學回來,長相是顧明麗最喜歡的那款:鵝蛋臉,大眼睛,嘴唇豐潤,耳垂厚大,看起來很有福氣,宜家宜室。
在顧明麗看來,楚尋不管是長相、家世還是性格,都足以配得上她兒子,她第一眼看到這姑娘就對她上了心,打聽了過往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情史,就背著江明遠聯繫上了人。
楚家和江家不同,江明遠的父親是個工作狂,對男女之事沒多大興趣,有了江明遠這個繼承人就覺得已經完成了任務,把所以的熱情都獻給自己的商業帝國。
而楚家的當家人與江父完全相反,他算個富三代,從上輩手裡接過家業,有那麼點能力,卻也沒辦法讓家裡的事業更上一步。他沒多大的抱負與追求,大多數的精力都用在女人的肚皮上,光是見過光的情人就有**位,私生子/女更是兩位數之多,家裡日常上演宮斗大戲。
楚父重男輕女,覺得家業一定要留給兒子,楚尋最大的私生子弟弟只比自己小三個月,現在已經去家裡的公司,她能力再大,也幾乎沒有繼承公司的可能,既然如此,她何不找個比楚家更強盛的家族,到時候不管那群弟弟妹妹誰繼承了公司,還不是得跟自己點頭哈腰?
這幾年江明遠聲勢漸盛,楚尋在國外也聽過他的名字,據說他手段老辣,投資眼光精準,雖然年輕時候荒唐過一段時間,現在倒是離這些緋聞越來越遠。
改了就好,比她爹要強的多,楚尋一雙妙目如勾,盯在江明遠臉上,她微微一笑,端起手邊酒杯。
「初次見面,我先敬江總一杯。」楚尋說:「伯母跟我說江總喜歡吃魚,不知道我這手藝能不能入江總的眼。」
江明遠神色淡淡,沒有與她碰杯,他看了楚尋一眼,開口道:「家裡廚師付了工資,吃什麼讓他們做就行,楚小姐是客人,哪有讓客人進廚房的道理,傳出去會說我們連待客之道都忘了。」
楚尋:……
相親對象這麼不給面子,讓楚尋覺得有些難堪,她端著酒杯的手半舉著不上不下,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凝固。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人家楚尋是看你愛吃才做的,能跟廚師一樣嗎?」顧明麗拍了江明遠一下,責怪道:「還不給人家道歉!」
「不用了不用了,確實是我唐突了。」楚尋放下酒杯連忙替江明遠說話,看著大度又溫柔。
「看看小尋性格多好。」顧明麗與她一唱一和:「現在這麼好的姑娘到哪找去?錯過了有你後悔的。」
隨著她的誇讚,另一邊的楚尋也適時低頭,露出一模嬌羞的側顏。
「不會。」江明遠盯著面前這一塊,讓楚尋的動作都做給了瞎子看。
顧明麗奇怪:「不會什麼?」
「不會後悔。」江明遠說完,動作停頓了下,舉起酒杯朝楚尋示意:「抱歉。」
說完話,他把酒杯湊到嘴邊,仰頭喝完杯中的酒。
男人喝酒時滾動的喉結格外誘人,楚尋面露羞澀,拿起公筷想要給他夾菜,對面的江明遠卻逕自站了起來。
「我吃完了,先失陪。」
說完便大跨步離去。
「哎,哎!你就喝了杯酒算什麼吃飽了?」顧明麗伸手要攔,卻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兒子背影消失在門口。
「伯母……」楚尋實在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是這種結果,她心中惶惶,看著顧明麗叫了一聲。
「沒事,他這是跟我鬧脾氣呢,不是針對你。」面對自己認同的兒媳人選,顧明麗可以稱得上和顏悅色,她給楚尋夾了道菜:「忙到現在累了吧,快吃飯。」
與江明遠一起回來的助理和司機還沒吃晚飯,見那對母子進門,江家的傭人們便招呼兩人一起過來吃。
飯菜也是大廚做的,味道相當不錯,可倆人端起飯碗才吃了幾口,那邊就有人過來說江總要用車。
助理和司機兩個面面相覷,猜測那對母子應當是又鬧翻了。
最近幾年,江家這對母子的關係肉眼見著越變越差,顧明麗想要掌控兒子,而羽翼已豐的江明遠拒絕被人圈住。
在兩人的互相拉扯中,那用「親情」織就的網已滿是裂痕。
「老闆,要去什麼地方?」
車門關上,司機回頭問了一聲。
「回公寓吧。」江明遠手撐著頭,淡淡說了聲。
車子開出別墅,江明遠心裡的那股壓抑也減輕了許多,他放下車窗透了口氣,問助理:「我是不是打擾你們吃飯了?」
「沒有沒有。」助理連忙否認:「我還和老劉說想吃公司旁邊那家的牛肉麵呢,正巧您要過去,我們也不用繞路了。」
江明遠笑笑,用手點了點唇角。
助理面露疑惑,伸手去摸了把,碰掉一小塊菜葉,應該是剛剛急匆匆趕來的時候沒擦乾淨。
說謊被人拆穿,還是這麼囧的事情,這讓一直以來以精英外表示人的助理有些尷尬,他伸手摸了摸下巴,想要說些什麼來化解此時的氣氛。
「送我回去你跟老劉去吃飯吧,記我帳上。」江明遠看著車外的風景,對助理說了聲。
「那謝謝老闆,這下我們晚上可有口福了!」
為了方便出行,江明遠常住的公寓就在公司旁邊。走路不過五分鐘而已,拒絕了助理想要給他帶飯的好心,江明遠手插在兜里,刷卡走進電梯。
這個公寓也是江氏的項目,專門為高收入人群準備。
公寓坐落在最繁華的地段,房子密度小,綠化好,空間大,每間公寓最少也有一百多平,卻是兩室一廳甚至一室一廳的配置,保證了不會讓人覺得住的壓抑。
作為老闆,江明遠一人獨占公寓最頂上三層。一層辦公,一層健身,最高一層才是自己休息的地方。
C市臨江,站在窗前,江對岸的燈火輝煌全都映入眼中。
江明遠呼出一口氣,脫掉西裝,扯下領帶隨意扔到一旁,襯衫扣子解開三顆,露出胸前隆起的蜜色肌膚。
嚴肅的正裝從身上剝離,換成適合運動的裝備,江明遠走上一旁的跑步機,設定好時間速度,跟著履帶的移動邁開步伐。
跑步只算熱身,之後還有許多別的項目,在這裡消磨了一個多小時,大汗淋漓一場,江明遠終於把心中的那股燥氣壓了下去。
出完汗洗完澡,江明遠穿著松垮的浴袍,下樓繼續去工作。
父親死的時候江明遠不過十八,雖然拿到了應得的股份,成為名副其實的大股東,可集團裡面那些「前輩們」卻並不把他的話當做一回事,隱隱是要架空他的架勢。
江明遠沒有別的兄弟姐妹,家裡只剩孤兒寡母,顧明麗大家出身,卻對商業一竅不通,整日只會與一群貴婦人談論衣物首飾,品茶插花。
江明遠誰都靠不了,只能靠自己,他一面抵禦著身邊人源源不斷的惡意,一面瘋狂學習,積蓄力量,以期有待一日,把屬於自己的東西都奪回來。
為了這個目標,江明遠用了足足八年時間,從十八到二十六,他總算沒有辜負父親對他的期待。
大概是因為被人提起,江明遠又想起他的父親了,他很嚴肅,看起來非常不好接近,卻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如同普通家長一樣來參加他的家長會。
辦公桌旁放著張照片,那是他們一家三口難得的合影,相片中的自己才六歲,父母看起來也格外年輕,江明遠拿起相框,手指撫在左側母親的臉上。
他定定看了一會,微微提起唇角,泄出一聲嘆息。
罷了,到底是唯一的親人,再忍忍吧……
做了這個決定,江明遠準備繼續工作,他放下相框,視線在幼年自己臉上掃過時卻停住了。
似乎今天有助理說看到個小孩跟他長的很像?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母親的催婚逼的,原本覺得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的江明遠卻怎麼也不能把這件事拋諸腦後。
他不是虧待自己的人,既然在意弄清楚就是。助理髮過來的照片還在,江明遠點開那張明顯偷拍的照片,與相片中間的自己做比對。
人很難在腦海中完整勾勒自己的樣貌,照片卻不受這種影響,江明遠寸寸比對著兩張照片中的人,越比對越是心驚。
助理沒有說謊,他們竟然真的如此相像!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