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神使

  大家很快將寬大的衣裳套到身上,這些衣裳上,恍若勾勒著某種玄妙的符文,隱隱與神山各處禁制融為一體。

  泉沉為他們解釋:「神山不同他處,不可隨意進出,各山各門都設了極強的禁制,這衣裳上勾畫了玄紋,可以繞過結界,方便你們行走往來,修習煉術。」

  「神使大人有令,諸位不遠萬里前來,風塵僕僕,便暫歇一夜。」泉沉的目光十分平和,他道:「接下來,會有神山的隨從為各位引路,神山的一些基本情況,他們也會如實告知諸位,一些禁忌與規矩,請大家牢記。明日晨起,由他們帶諸位前來授課堂聽講。」

  他的話音落下,就有神山的隨從上前,一一引著他們前往自己的住所。

  顯然,這些早在他們來之前就安排好了。

  入內院的一共也就百來個人,聚在一起看起來多,但神山占地大,站在山巔,目光所及也沒有盡頭,因此分下來並沒有那種幾個人同用一個院子的情況,相反,每人都有自己獨立的院子。

  引著南柚七彎八拐的侍從不卑不亢,從容介紹:「考慮到小星女與狻猊獸君的情況,泉沉大人特意撥了兩處相鄰的院子,往來方便,都是絕好的去處。」

  「小人名星螺,負責向小星女介紹神山的情況。」像是考慮到他們的年齡,這些被撥過來伺候的隨從年齡看起來也並不大,一副少年面孔,他看了南柚一眼,有些歉然道:「小星女見諒,神山之中,並無侍女,無法貼身伺候。」

  南柚也早發現了,整座神山,除了他們這些外來的,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男子。

  一張女人面孔都沒有。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問,星螺解釋道:「是十神使大人的命令。」

  至此一句,再不多說。

  南柚點了下頭,笑道:「無事。」

  說話間,他們繞過一道山溝和溪流,往前走一段路,就看到了一座掩在蔥蘢翠色中的小橋。

  「這座橋連著主峰的雪山,底下溪流是剛化的雪水,大人們不喜熱鬧,神山不常來人,這兒剛收拾出來,橋上很久沒人踩踏,生了青苔,姑娘腳下注意些。」星螺一邊解釋,一邊為她引路。

  過了橋,視線開闊起來,一座圍著籬笆掩著木柵欄的院子出現在眼前。

  院子不大不小,四四方方,裡面有四五間屋子,院內栽種著許多靈草鮮果,靈氣濃郁,是個清靜的修煉之地。

  星螺原想讓南柚先歇息,但被拒絕了。

  「神山不比他處,有些規矩,早知道早好,不然心中總不踏實。」南柚坐在院中的小石桌旁,同時伸手,示意星螺在對面坐下,茉七則去屋裡倒茶,狻猊踏著步子,在院子裡東看西看,盤算著在哪劃個窩出來。

  負責為他指引的隨從有些無奈地道:「獸君,你的院子不在此處。」

  像狻猊這種吃吃喝喝睡睡照樣能有頂尖戰力的靈獸,往往凶性大,我行我素,什麼人的話都不放在眼裡,撥給他們的隨從,脾氣便格外好一些,也不來南柚這邊,只在狻猊身邊轉悠,將一些規矩和禁忌反反覆覆來來回回炒豆子一樣的說給它聽。

  末了,狻猊有些不耐煩地擺了下手,像是嫌吵,又像是心情不好,「我和右右住一間院子,那間院子給長奎他們住。」

  那名隨從便不再說什麼了。

  南柚含著笑將目光收回來,聽星螺徐徐道來:「十位神使大人座下對應十座主峰,主峰之下,又有十座小峰,整個神山,一共有山峰一百一十座。」

  南柚疑惑地嗯了一聲,問:「那神主呢?」

  星螺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麼問,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天上,道:「姑娘日後就知道了,神主冕下喜靜,不在紅塵中行走,住在神山之上的宮殿和聖湖裡。」

  自從知道要開設內外兩院,神主這個字眼,便從陌生過渡到了熟悉,時不時就有人在耳邊提一兩次。

  星螺見她明白了,便接著往下說:「十位神使大人已商議過,這頭一個月,每隔三日,會有一個大人出來授課,其餘的時間,留給大家參悟修煉,自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讓大家儘快熟悉神山的環境,各位公子小姐之間,能夠互相了解,和睦相處。」

  「神山實則沒什麼繁瑣的規矩和講究,但有幾點,小星女須牢記在心。」

  見南柚點了頭,露出認真的神色,星螺正色道:「只要還是內院的學生,任何時候,任何場合,同門不得相殘相殺。」

  「日常的摩擦與怨氣,可以上比武台解決,只要不下殺心,便不算違規。」

  「十座主峰的後山皆不可入。」

  「明日一早,我等會帶著各位,前往授課堂。一個月之後,根據十位大人所講,姑娘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拜入山門。」

  等星螺將情況說得七七八八,夜已經很深了。

  狻猊也已經從空間戒里拿出了堆成小山的雲絲錦被,找了一塊地,鋪好了自己的窩,哼哼唧唧躺著一根手指也不想動彈了。

  它的院子就在橋那邊的小山包里,跟南柚隔得很近,它不去,南柚便讓長奎雲犽還有星螺和負責照看狻猊的隨從過去居住。

  人一散,院子裡就安靜下來。

  「太安靜了。」月勻變回本體,根須躺在狻猊的窩裡,跟它一樣眯著眼睛望著神山的天空,睡意反而越來越淡。

  狻猊煩躁地翻了翻身,一閉上眼睛,就覺得自己背上癢得發慌,它圓圓的耳朵動了動,總覺得荼鼠會突然從它背上跳出來,然後趴在它脖子上,盤成一團,美滋滋地閉上眼睛。

  那個小東西,吵死人了,走了更好。

  狻猊睜開眼,又閉上眼,來來回回幾次,終於來了點困意了。

  半睡半醒間,它翻了個身,依稀還有點意識,道:「月勻你挪過去點,別壓到煩人精了,哭哭啼啼的,煩。」

  月勻早就睡得人事不知,好半天都沒有答話。

  等不到回答,狻猊眼睛一閉,又睡了過去。

  南柚醒的時候,天已經透出烏蒙蒙的青色了,她的床榻正對著一面小窗,從小窗往外望,庭院裡的景象一覽無餘。

  拱起的小山包一樣的倒扣碗形法寶里,躺著狻猊和月勻。

  院子外,少年迎風而立,無聲無息吐納月光星辰之力,衣角飄動,背影修長,星星點點的銀光像是水流,又像是順滑的絲線,從天邊而來,在他的掌心和長指上跳動。

  南柚輕手輕腳推門出去,走到他的身側,也不打擾他,仰著頭細看星辰北斗,月色倒流。

  沒過多久。

  「姑娘,夜深露重。」孚祗的視線淺淡,落在她削瘦單薄的肩上,有些不贊同地蹙眉,「怎麼不披件外衣出來。」

  「孚小祗,我早就脫離蛻變期了,你總是忘記。」南柚又提醒了一句。

  孚祗失笑。

  她已經長大了,可他潛意識裡,卻還總覺得她還是幼崽,弱不禁風。

  「睡不著。」南柚目光落到他身上,半晌,唇角揚了揚,道:「你的修為,又增強了很多。」

  孚祗眸光細細地閃了一下,他睫毛很長,垂下來的時候,顯得很溫柔,但也恰到好處地收斂了所有情緒。

  他頷首,聲音溫和,絲毫沒有自得自滿之意,「這段時日,融合得比較順利。」

  「那你,有沒有記起什麼?」南柚看著他,好看的杏眼裡蓄著某種緊張,引得孚祗很淺地勾了下唇角。

  他否認,情緒淺淡而自然,「沒有。」

  像是怕吵到睡覺時脾氣巨大的狻猊,南柚壓低了聲音,又問:「那你是不是開始忘記現在的事了?」

  「你出世那日,還有,我們說過的話。」她小心翼翼試探。

  孚祗很難得的笑了一下,星辰像是被揉碎了融入他的眼裡,他伸手,撫了撫她絲綢一樣順滑的烏髮,順著她道:「臣都記得。」

  南柚放心了。

  「嚇壞我了。」她細聲細氣地嘀咕:「我方才從窗子裡看你,覺得你都不像你了,你身上,有一股很強的壓迫感。」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想了一會,朝他比劃了一個手勢,道:「就是覺得,你不該站在這裡。」

  而應該居住在桃園仙境,涉水湖畔。

  一如他的名字。

  孚尹明達,宛若神祗。

  晨光熹微,萬木爭榮,一座座山峰脫去深夜裡披著的猙獰外衣,吐出蔥鬱的綠色。

  南柚換上昨日發下來的衣裳,在妝檯前坐了許久。

  星螺掐著點進了院子。

  路上遇到了不少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朝同一個方向走。

  走了沒多久,星螺停住了腳步,道:「姑娘,就是這了。」

  南柚抬頭一看,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穴上方懸掛著「授課堂」三個大字,金紋勾勒,大氣磅礴。

  才要提步進去,肩就被人從後拍了一下。

  即使是統一的服飾,穿到南允身上,也依舊是張揚和不一般的,他慢悠悠繞了一圈,與南柚並肩,瞥了眼那三個大字一眼,沒什麼興趣地收回目光,問:「怎麼也不等等哥哥?」

  南柚靜了一瞬,而後問:「心法背到第幾層了,百族戰力榜上,什麼時候能有你的名字?」

  南允用那種一言難盡的神情看了她一眼,抬腳就先進了洞穴。

  等南柚置身於洞穴中,坐在漂浮在水上的石座上時,人都已經差不多到齊了。

  洞穴中有許多像是天然形成的石座石椅,而且都是一前兩後的排列,前面的那個位置寬敞明亮些,還設置了幾根光柱,相對而言,後面的兩個位置就簡單一些。

  南柚坐在前面,孚祗和茉七在後方落座,

  這樣的氛圍中,無人說話,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須臾,洞穴里的光亮像是被巨物一寸寸吞噬。

  再抬眼,他們已不在洞穴之內。

  目光所及,最前方,男子席地而坐,黑瞳黑髮,手掌中,玉笛的流蘇垂到地面上,輕而有節奏地拂動。

  流芫湊到南柚身邊,很低聲地咬字,有點興奮地提醒:「看那隻長笛,是十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