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我的孩子。」沈自清彎腰，一雙笑眼落在沈燃心的眸中卻透著一股陰寒：「現在這個情況，你應該能猜到發生了什麼，對嗎？你向來是個聰明的孩子。」
沈燃心看了一眼被沈自清輕而易舉拎在手裡的孩童，一雙顫抖的手捏緊了身側的衣服，緩慢的跪了下來，小聲道：「爸爸，我知道錯了，你別傷害小七和媽媽，我以後會乖乖聽話的。」
沈自清把沈棄扔在一邊，蹲下身跟沈燃心平視：「我是在別墅後院抓住你的小玩伴的，他把你的計劃透露給我，想利用你拖延我，自己逃跑，就是這樣的人，你也願意為他求情嗎？」
沈燃心抿了抿唇：「他只是不想受傷，他沒做錯什麼。」
沈自清沉默了很久，眼底透出一些疑惑，似乎對於沈燃心的優柔寡斷和心地善良感到不可思議，這是他從未教給過沈燃心的內容。
「你跟你的母親一樣，軟弱的令人生厭。」沈自清嘆息了一聲：「你本來應該是我完美的繼承人，可惜，被你母親的基因玷污了。」
沈燃心低著頭沒說話。
沈自清冷哼了一聲，片刻後卻陡然笑了起來：「也好，小七既然選擇了背叛，那也應該承擔背叛失敗的後果，對不對？」
沈棄一把抓住了沈燃心的手，倉促道：「少爺，你不是說會保護好我的嗎？你不是說過，不會讓我受傷的嗎？我不想被挖腺體，您救救我吧！」
沈燃心看著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爸爸，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我以後、我以後再也不會拒絕您的要求了，我會乖乖打針、乖乖抽腺液，我再也不會任性了，再也不會偷偷去看母親了，求求您……」
他那個時候太小了，稚嫩的雙手不足以反擊他雄偉的父親，只能不停的在青石板上磕頭，黏膩的鮮血很快就沾染了地面，渾身狼狽。
沈自清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頸，逼得他起身：「你知道的，爸爸一直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小七和母親，你只能選擇一個，其他的方法都是行不通的哦。」
沈燃心痛苦的發著抖，嘴唇蒼白，不停地顫抖。
沈棄被沈自清拎在手裡，反抗不得，只能小聲的哀求道：「少爺，你小時候怕黑怕打雷，是我陪在你身邊，你晚上睡不著，也是我給你講故事，陪在你身邊的人一直都是我，不是夫人啊！況且、況且以她的身體狀況，本來也沒幾年好活了，可是我……」
他話沒說完，就被沈自清扔到了沈燃心的面前。
「你看，這就是人性的卑劣。」沈自清開口道：「你看重的東西，可以用命去交換的東西，在別人眼裡或許分文不值。」
沈燃心直愣愣的看著匍匐在眼前的沈棄，眼神空白說不出話來。
他們像是兩條被扔進鬥獸場的獸，只管在看客眼中拼的你死我活，若是仁慈半分，便會被咬住喉管一擊致命。
沈自清拍了拍他的腦袋：「收起你可笑又廉價的憐憫，對於他來說，能陪你在這裡度過十年的時光，已經是他命中最好的一段了，不是麼？」
後來的事情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在沈燃心面前快速上演了一番。
哪怕他強烈反抗，哪怕他以死相逼，所有的辦法他都試了一遍，可都沒有用處，最後還是被沈自清強制綁上了手術台。
在換完腺體之後，他的身體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存在強烈的排斥反應，連下床走路都做不到。
可他第一件事仍舊是爬去了沈棄的床前，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沈棄。
他買了好多禮物，想等沈棄醒了之後跟沈棄道歉。
他還是沒能保護好他的小七。
以前都是沈棄哄著他笑，這一次，是小少爺頂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絞盡腦汁的討好沈棄。
可是在沈棄醒來的第二天，他就徹底消失在了沈家的別墅里。
那天晚上，沈燃心是帶著刀去找沈自清的。
沈自清好整以暇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那把泛著寒光的刀刃，眼裡卻是狂熱的歡喜。
「把小七還給我。」沈燃心顫抖著用刀刃抵住了自己親生父親的脖頸，聲音嘶啞。
「我很高興。」沈自清的手指在刀刃上摸了一下，指尖被劃開細細的口子，鮮血滴落下來，落在沈燃心的手背上，滾燙。
「能看見你還有這樣強勢的一面，說明我的教育很成功。」
窗外雷聲一陣，白茫茫的閃電劈開天幕。
沈自清的臉一半隱沒在黑暗之中，只有另一半瘋狂又詭異的笑被閃電的光照亮，混合著血腥的氣息。
沈燃心嚇得手抖，卻始終握緊了手中的刀柄，一字一頓道：「我、要、小、七。」
「他走了。」沈自清輕描淡寫的開口道：「嘖，本來以為他的腺體還算高級，能跟你完美融合，沒想到還是出現了這麼強烈的排異反應。唔，這幾天我忙著救回我親生兒子的性命，自然沒空管一個已經沒有用的人。」
沈燃心拿著刀的手這才驀然一軟，刀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他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轉了轉：「……你沒殺他。」
「殺人很麻煩的。」沈自清看著自己手指上的鮮血，伸出舌尖舔了舔，陡然笑開：「我沒必要為了一個廢物再去費功夫吧？」
沈燃心點了點頭，從地上站了起來，緩慢的走了出去。
沈自清向來自負，對於做了的事情從不遮掩，他說沈棄是自己跑的，那就不會有錯。
外面的雨剎那間落下，沈燃心走到沈棄以前住的房間，在角落裡蜷了一夜。
第二天，父親從外面帶回來一個omega，並且告訴他，這將會是他以後的結婚對象。
少年長得很可愛，有一頭亞麻棕的小捲髮，眼角有顆漂亮的淚痣，笑起來的時候兩個酒窩甜的要命。
他說，他叫程澄。
跟他甜美外表不同的，卻是那副跟沈自清如出一轍的心腸。
程澄跟沈自清一拍即合，對於沈自清正在進行的研究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而對於這項研究最重要的試驗品——沈燃心自然是好奇不已，有事兒沒事就圍著他打轉。
但沈燃心一開始便對這位姓程的陸家少爺表現出了十二分的反感。
程澄有些地方跟沈自清太像，自負聰明，冷血無情。
比如手起刀落的利落劃開一隻兔子的脖頸，比如對於人體實驗的狂熱和無謂。
在他們眼裡，人命似乎是可以隨意踐踏的東西。
沈燃心雖然移植了沈棄的腺體，但身體的排異反應實在太過嚴重，一直沒有有效干擾的方法。
一直到十八歲這年，沈自清和程澄的研究終於有了一點成果。
「腺體移植沒有出問題，可是他體內的腺體一直無法正常進行工作，融合的不夠徹底。」沈自清看著手上那一長串數據：「從研究結果來看，需要一位頂級Alpha的信息素模擬標記，進行『誘發』……」
程澄擰著眉，看著病床上病骨支離的小少爺，冷嗤一聲道：「現在上哪兒給他找個頂級Alpha進行信息素誘發？」
沈自清嘖了一聲：「你父親手上的人脈應該還挺廣的吧？」
「他？」程澄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讓我來『聯姻』，就是讓我來當臥底收集你犯罪證據的，你還敢通過我用他的資源？」
沈自清笑了一聲：「我什麼不敢？」
程澄頓了一下，半晌才嘟囔道：「給他找個頂A，那我算什麼？好歹也算是有婚約吧。」
沈自清啊了一聲，開口道：「你要是不樂意的話，用完就殺掉好了，只是一次模擬標記而已，這種小事情，比起研究結果來說，本來就微不足道，你覺得呢？」
「……」程澄沉默了半分鐘：「行吧。」
第二天，沈燃心見到了那個父親和程澄給他安排的頂級Alpha。
銀色長髮的少年，琉璃似的眸子，耳骨上扣著一枚銀色耳釘，十足的桀驁。
漂亮又張揚。
明明跟小七長得一點都不像，可他笑著叫出那聲少爺的時候。
沈燃心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