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止回來的時候，身上裹挾著涼風，沈燃心拿著平板坐在床上翻看著什麼，抬眸見陸止回來，有些尷尬的提了提被子。
「你……」他輕聲咳了一聲，雖然對陸止這個時不時就會發瘋的性子早有準備，沈燃心還是覺得有些後怕：「你已經好了嗎？」
陸止站在門口，抬眸看他，沒有走過來：「嗯。」
沈燃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剛才發生過那樣尷尬的事情，只能低著頭繼續看平板。
陸止貼著牆面站了半個多小時，沈燃心才從平板里抬起目光：「……你站在那裡幹什麼？」
「在等你。」陸止歪了歪腦袋：「等你不害怕我……你想聽只只晚間故事會嗎？」
沈燃心頓了一下，他確實對陸止和程澄的來歷相當好奇，畢竟這似乎還關乎著自己的身世。
事實上，在他所接收的原主的記憶里，原主的父母只不過是兩個鄉下人，在知道自己兒子當上大明星之後，便一直在吸原主的血，除了在固定日子打錢之外，原主跟父母的交集並不多。
沈自清這個名字，也是剛才看到履歷的時候才從腦子裡跳出來的。
沈燃心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反正剛經歷了那一遭，左右也睡不著，沈燃心拍了拍身邊的床鋪：「經常發瘋是你的特性，笑死，其實我也沒有很害怕。」
陸止走過來，坐在沈燃心床邊，誠懇的看著他：「如果你很生氣，就打我好嗎？不管多重都沒關係，我恢復很快。」
沈燃心翻了個白眼：「你想得美。」
陸止抿著唇笑了一聲，慢慢的湊近沈燃心，琉璃色的眸光緊緊鎖著沈燃心的眸子：「你喜歡嗎？我的意思是，你會不會喜歡，沒有發瘋時候的我呢？」
沈燃心皺眉，放在平板上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像是被戳穿了內心某種深藏的辛秘，他受不了陸止此時的目光，轉過臉看向別處，沒說話。
「說啊。」陸止語氣比方才焦急了些許，鼻尖蹭了蹭他的臉：「你喜歡嗎？沈燃心，告訴我好不好？這真的對我很重要，只要你給我答案，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作為交換，我給你講一段故事，好不好？」
陸止黏黏糊糊撒嬌的時候，真的會讓沈燃心魂飄天外的。
但讓他說出喜歡兩個字，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他沈燃心這一生，都絕對不會對另外一個Alpha說出喜歡兩個字！
陸止垂著眸，眼裡略過一絲委屈失望：「但其實你不說，我也會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的，小少爺。」
沈燃心閉了閉眼睛，見不得陸止這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即便知道他有九成都是裝出來的。
沈燃心硬著頭皮，漲紅著臉咬著牙用氣音小聲說：「親也讓你親了，抱也讓你抱了，你現在還能坐在我的床邊，而不是被埋在我的窗戶口，你還讓我說什麼？！」
陸止勾著唇笑，再一次用鼻子蹭了蹭沈燃心的下巴：「那坐好，我要開始講故事了。」
沈燃心把自己往裡面塞了一點，陸止坐上來，曲著腿看他：「你知道地下奴隸市場嗎？」
沈燃心皺眉：「我知道，雖然帝國命令禁止奴隸市場人口販賣，可這種地下黑色交易總歸是不能完全沒有的，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你之前說過，你就是奴隸市場的……」
他頓了一下，沒有接著說下去。
「對，我是奴隸生下的孩子，按照你們上層人的叫法，應該叫人奴子，唯一幸運的是，我精神力等級比較高吧。」陸止輕描淡寫的挑眉，手指下意識摸了摸耳朵上的銀色耳釘：「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奴隸市場，那個時候，我六歲，沈自清帶你來奴隸市場，為你挑選一個小玩伴。」
沈燃心對於這種劇情十分爛熟於心，率先搶答道：「我知道，我是不是選了你？」
陸止屈膝，下巴墊在膝蓋上，看著他的目光十分深情：「沒有，你嫌我沉悶，不會討好人。」
沈燃心：「……」
好吧。
也是，這種劇情怎麼會落在他這個惡毒反派的身上，應該落在程澄身上才對！
*
首都星的地下黑市十分喧囂，一大排衣衫襤褸的奴隸被帶著倒刺的鐵鏈鎖著，蹲在陰寒的角落裡，身邊的污水被行人濺起，落在猙獰的傷口裡。
持鞭子的販子滿臉不耐煩的將這些奴隸趕到一處去，坐在一邊的貨箱上，目光在來往的客人之間不住打量。
其中有一對父子格外引人注目。
這倆父子穿著幾乎統一的白襯衫和黑色下裝，父親看上去十分斯文，身形挺拔，戴著銀邊眼鏡，長相清冷，叫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站在他身邊的小男孩兒也冷著一張臉，皮膚白皙，矜貴又嬌氣。
「阿燃。」男人叫那個小男孩兒的小名，低頭道：「在這裡選一個年紀相仿的，帶回去陪你玩兒好不好？」
小男孩皺著眉：「不要，他們髒兮兮的，看著就倒胃口，我不喜歡跟他們一起玩兒。」
「帶回家之後，你就可以給他們洗澡，給他們分享你的衣服和漂亮的小玩具，你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沈自清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挑吧，挑選一個你最喜歡的Alpha，跟他一起長大。」
人販子連忙拽起縮在一邊的陸止，粗魯的把他扔在了父子面前。
這個時候的陸止雖然已經六歲了，但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在同齡的沈燃心面前，瘦小的像個瘦猴子。
沈燃心好奇的蹲下來看他，販子連忙拽緊了綁著陸止的鏈子，倒刺磨進早已深可見骨的傷口裡，鮮紅的血流出來，瞬間就被污泥染成了灰色。
「這隻小崽子，是我這一群人奴子裡最強壯的！信息素等級高的很！」人販子極力推銷：「所以不服管，少爺您小心點兒，別被這賤種傷著了。」
沈燃心皺眉，稚嫩的童音不滿道：「他沒有要傷我，你幹嘛拽他的鏈子？鬆開！」
人販子聞言，只好鬆開了鏈子，倒刺勾出血肉，粘在黑的看不清原本顏色的尖刺上。
沈燃心的走過來，蹲下身子跟他平視。
這個距離，他要是想動手，沈燃心會立刻斃命。
或許是因為沈燃心的天真，和那點莫名其妙的可笑信任。
他一點兒都升不起攻擊性，只是抿著唇盯著他。
沈燃心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陸止沒說話。
旁邊的販子倒是插嘴道：「嗨，一個人奴子能有什麼名字，小少爺把他買回家，給他隨便取一個就行，他聰明，訓好了很聽話。」
沈燃心似乎不太喜歡販子，小眼睛瞪了他一眼，僅僅只有六歲，那一眼卻已經深得他父親深傳，刻薄又淡漠，看垃圾一樣眼神。
販子閉了嘴，不再說話。
「看你瘦的跟個老鼠一樣，我給你取個名字，叫……嗯……叫吱吱吧？」沈燃心好奇的看著他：「你知道是哪兩個字嗎？」
陸止仍舊沒說話，只是眸光透過結成泥巴塊的頭髮看他。
他是人奴子裡很罕見的銀髮，只是那個時候被污水包裹了一層又一層，都結塊了，實在看不太出來。
沈燃心嘖了一聲，紆尊降貴的從旁邊撿了一根小棍子，在地上比劃了半天，發現其實自己也不太會寫「吱」字。
然後他寫了一個「只」，仰著下巴開口道：「你不識字，這個比劃簡單一點，你比較好記住。」
小孩兒盯著地上的那個「只」字逐漸被污水吞沒。
那販子很快就湊上來，笑眯眯道：「這名字都取了，少爺要不就把他帶回家吧？」
沈燃心站起來，低頭看他，搖了搖頭：「我不要，他是個啞巴，我喜歡會說話的，要哄我開心，好玩兒的，他悶悶的，一點都不好玩兒。」
旁邊有個差不多大的人奴子手腳並用的爬了過來，仰著頭諂媚討好的看著沈燃心：「我會！我會說話！也會講笑話，還會講故事呢，小少爺買了我去吧？」
沈燃心看了一眼父親，指著陸止旁邊的人奴子道：「那我就要他吧，可以嗎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