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北方使者

  第97章 北方使者

  襄陽城,鎮南將軍幕府。

  蔡瑁死訊傳來,對蔡夫人來說無異於天塌。

  這麼多年下來,她與劉表之間也有感情積累。

  可劉表終究六十歲了,彼此又無子嗣,所以夫妻感情雖有,卻不是那麼的牢固。

  就在蔡夫人驚怒之際,諸葛亮帶著文書入城來見她。

  堪堪二十九歲的蔡夫人白粉敷面,捧著紙張文書細細閱讀,只覺得這二百多字的文書字裡行間瀰漫著血腥。

  這份文書還附有一頁簽名,都是被俘的蔡氏族人親自所書,密密麻麻的人名看的蔡夫人眼花,心神不穩。

  文書上已經有了大致的贖金,蔡夫人不覺得過分。

  只覺得心慌,現在蔡氏一族已站在了滅亡的邊緣。

  黑熊只是扼住了蔡氏的咽喉,周圍有太多人想要遞刀子。

  她放下文書,兄長蔡瑁已死,堂兄蔡瓚也病故,另一個兄長蔡琰目前還在蔡洲,現在襄陽城裡就剩她來拿主意了。

  事情不能拖,現在蔡洲十分的虛弱。

  此刻心中又有惱恨,蔡瑁這些年積蓄了數百姬妾,已經惹怒了太多的人。

  美貌的適齡女子本就是寶貴的資源,不像金銀價值恆久,這是會衰老的。

  這刮一點,那搜一點,每一個女人都牽扯了一堆破事。

  數量少了沒什麼意義,數百名姬妾積攢下來,想弄死蔡瑁、報復蔡氏一族的大有人在。

  若不是劉表護著,蔡瑁早就惡名昭彰了。

  壓下對蔡瑁的複雜情緒,蔡夫人對等候的諸葛亮說:「此事還要勞煩孔明奔走,黑校尉所提之事,我這裡能代表蔡氏應下。此外我個人再出五百金,錦、綾各三百匹,請黑校尉出兵護衛蔡洲。」

  坐在諸葛亮身邊的劉琮瞪圓眼睛:「母親,若這人生出歹心,豈不是餓虎撲入羊圈?」

  「他要的是錢糧丁壯,我蔡家可以給他,能給他更多。」

  蔡夫人想明白前後關鍵,語氣趨于堅定:「荊州各家奈何不得我家,重金請動黑校尉,誰還敢站出來?」

  蔡瑁死就死了,真當那數百名姬妾是蔡瑁一個人用的?

  為了巴結劉表,將大好年華的她嫁給了年近五旬的劉表;這些年為了更好的伺候劉表,蔡瑁就差再獻幾個蔡氏女子了。

  她見劉琮一時想不明白關鍵,就去看諸葛亮:「代我書信一封,孔明務必交到黑校尉手中。我蔡家素行不法,我兄又非有德之人,今遭此難實乃咎由自取,我並無遷怒之心。」

  「是,姨娘安心。」

  諸葛亮鄭重應下,他能保持超然的地位,黃家、蔡家沒少幫他。

  他是追隨叔父諸葛玄來荊州的,諸葛玄是劉表的追隨者,被劉表表奏為豫章郡守,敗亡後他們只能落腳在荊州。

  換言之,諸葛亮與伊籍類似,是劉表的元從一黨。

  按著諸葛亮的年齡來說,早就該被劉表徵辟;按著劉表徵辟不應就弄死你的陰狠手段來說,現在諸葛亮不想死,就得忙碌於案牘之間。

  正是因為娶了黃月英,他才能無事人一樣做個閒散士人,專心攻讀典籍,雕琢自身,提升才幹。

  諸葛亮自然也能看明白,現在這位姨娘防範的已經不是黑熊,而是劉表、劉琦。

  劉表就是動手,也不會親自出面,極有可能是驅動劉琦,借劉琦的手重創蔡家。

  畢竟那麼多人看著呢,要顧慮蒯家、黃家的感受。

  可如果說動黑熊,讓黑熊分出幾百人去守御蔡洲,那劉琦就不好死追猛打;自然地,劉表不至於撕破臉親自下手。

  保住蔡家,才能保住劉琮的婚事和根基;劉琮婚事穩定,未來蔡夫人才不缺養老人。

  侄女成為劉琮的媳婦,蔡夫人地位自然穩固。

  沒能給劉表生下孩子,劉表又這麼大歲數,她必須考慮自己下半生的寄託。

  她就沒指望過蔡瑁,這位兄長眼中,她與侄女一樣,只是工具。

  很快,她捉筆書寫書信,將這份信交到了諸葛亮手裡。

  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黑熊的。

  另一封是給被俘的蔡氏族人,向他們保證會竭力贖回他們,並告誡他們,一旦有變故,就跟黑熊聯手!

  就像黑熊信中勸她的話語一樣,她覺得很有道理。

  如果這個太平安樂的荊州容不下蔡家,那就打爛這個荊州!

  諸葛亮也怕再滋生其他變故,當即就出城去見黑熊。

  劉琮引路送諸葛亮出鎮南幕府後門,而鎮南幕府前門,軍師蒯越緩緩走出登上馬車,在車裡閉目養神。

  如果說蔡瑁跟夏侯惇有書信聯繫,他是相信的;這些書信被黑熊繳獲,他也是相信的。

  可若說蔡瑁陰謀造反、起兵響應夏侯惇,那他絕不相信。

  所以眼前之事,就是劉琦、黑熊乘機發動的兵變,兵變衝擊對象不是劉表,只是蔡瑁。

  是劉琦藉機奪取本該屬於劉琦自身的權柄,想明白這一點,那很多事情都將不算事情了。

  說的再小一點,就是長子殺了一個耍小動作的管事罷了。

  這個管事的死因很簡單,就是不肯親近長子,還想嫁侄女給次子,陰謀幹涉未來的新舊繼承。

  蔡瑁已經觸犯了人臣忌諱,哪怕宴席間被劉琦突然刺殺,又或者走路上被劉琦派遣的勇士刺殺,都是取死有道,死有餘辜。

  是的,哪怕劉琦採用粗暴手段殺死蔡瑁,劉表也不會真正動怒。

  劉表的年齡已經決定了太多的事情,所有人也不會允許劉表嚴懲劉琦。

  尤其是劉琦找來一個強橫打手的情況下,真父子決裂,大家自然會想辦法幫劉表體面的。

  劉表終究只是一個人,他吶喊的聲音傳播範圍不會超過二十丈,失去大家的配合,這只是一個行將入木的老人。

  所以對荊州芸芸眾生來說劉鎮南很強大,稍稍忤逆就死路一條。

  可真到與大兒子劉琦兵戎相見的時候,劉表只是個老人。

  比起荊州的穩定繁華,劉表算什麼?

  劉琦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才是劉表真正的死穴。

  年老皇帝殺太子的根由就在這裡,不殺太子,老皇帝隨時可能會病故。

  對很多普通老百姓來說也是這樣,不僅僅是感情方面,從各方面來說,孩子就是父母的死穴。

  所以偌大的鎮南幕府,也沒什麼好商議的,就看城外劉琦怎麼收尾;收尾不乾淨,鎮南幕府再出手。

  蒯越馬車停在門前,他下車仰頭看蒼穹,只覺得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又覺得這種事情早一點發生也不是什麼壞事,一個穩定的荊州,才是大家過穩定生活的前提。

  蔡瑁的死亡,甚至也是一樁好事。

  直接斷絕了未來劉琦劉琮兄弟相殘的可能性,這對荊州上上下下無數人來說,恩德深重。

  蒯越思索著入門,邁過門檻,管家就遞上名刺:「家主,有一夥北方來的士人,說是家主昔年故交之後。」

  「故交?」

  蒯越曾經是何進大將軍幕府的東曹掾,負責考選郡國兩千石人選,勸何進速殺宦官。

  見何進不聽,很果斷的自請外放,去當了汝陽縣令。

  後董卓入雒陽,蒯越拋棄官職,返回家鄉,直到昔年同僚劉表赴任荊州,他才出山。

  蒯越也只是稍稍疑惑,就猜到對方是什麼人。

  拿起名刺,就見寫著『陽翟郭嘉』四個字,咧嘴一笑:「這人還是如此膽大。」

  天下未亂之前,郭嘉就變易姓名雲遊四方,交結豪傑英雄。

  若不是身體素質不好,就郭嘉的性格來說,也是能舞刀拍馬,上前斗殺幾陣的。

  郭嘉給他的印象很簡單,就是一個說話喜歡用排比句層層遞進,聲音很大氣勢很雄烈的人。

  蒯越思索回憶之際,管家又遞上兩道符節通傳:「家主,這是江夏、章陵二郡開具的文書。」

  「汝南商人?」

  蒯越看了看竹節上的字跡內容,絲毫不覺得怪異。

  江夏郡守黃祖跟汝南郡的豪強做生意……這很正常,曹司空崇尚簡樸喜歡打仗,可有太多人喜歡穿華美的蜀錦,佩戴南海的珍珠。

  商路始終都存在,借著水陸商路,黃祖才能快速恢復實力;也是因為商路,荊州的使者才能深入中原。

  汝南郡守滿寵讓治下豪強配合,湊一支民間商隊也不存在什麼問題。

  「引到偏廳,待我更衣後就來相見。」

  做出安排,蒯越闊步入門腿腳輕快。

  可能是自己歲數也大了,不太喜歡今天這種激烈的變化。

  郭嘉這樣重量級人物親自來荊州,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偏偏現在來見自己,肯定跟這場變故有關係。

  很快,郭嘉被引到偏廳,隨行十餘人,多是雄武壯士。

  宋武、黑雲也混跡其中,腰懸環首刀,做護衛打扮。

  偏廳內,郭嘉身形高瘦,目光很是有神。

  略做等候,蒯越快步而來呵呵做笑:「久等了,讓奉孝久等了。」

  郭嘉起身,笑吟吟審視蒯越:「本以為夜間能見異度先生,先生何以早歸?」

  「奉孝何必明知故問,不過是我主劉鎮南家事將定,我等閒來無事,這才返家。」

  蒯越拉著郭嘉落座,這時候僕從端來酒菜,待僕從退去後,蒯越才問:「奉孝何故來我荊州?」

  「本為河北之事而來。」

  郭嘉端起酒杯,順應蒯越所邀,一起滿飲。

  蒯越為彼此打酒,就問:「河北又有什麼變故?」

  「河北今歲大旱,冀州兵尚且乏糧難以調動,更別說是調幽州兵、并州兵助戰。如今是朝廷以四州之人力物力攻伐孤困一隅之袁尚,形勢大好。袁尚定,則天下可安也。」

  郭嘉挽起右臂袖子,指著北方:「朝廷顧慮劉鎮南出兵宛口,因此,我請命來荊襄之地。」

  說著,郭嘉露出笑容:「不想今日生出這樣變化,我不知是好是壞,故來請教異度先生。」

  河北、中原乾旱不是什麼隱秘,蒯越聽著也是神情嚴肅。

  就問:「奉孝想問什麼?若是關係我主機密,恕我不能回答。」

  「也不算機密,我只是費解蔡德圭乃荊州宿將,何以敗亡如此突然。」

  郭嘉見蒯越神情陰沉下來,就解釋一句:「非我有意輕視荊州將士,此戰當有隱秘。我若查明白了,也好回稟朝廷,以免朝廷誤判。」

  城外的戰鬥結果,對荊州非常不利。

  黑熊帶著俘虜的青州兵,以四千人大破蔡瑁五千人。

  這個戰報傳回中原,如果中原進取河北失利,極有可能調頭來打荊州,企圖從荊州這裡割肉補償虧欠。

  想了想,蒯越決定強化『太史文恭』與甘寧的臨陣指揮能力。

  作戰期間,蒯越一直待在城頭觀戰。

  他有十足的把握確信,這一戰根本不是黑熊指揮的,那時候黑熊在萬山,相隔四里地怎麼指揮?

  所以只能是太史文恭、甘寧聯手打出來的。

  於是乎,蒯越詳細講述下,並拿桌上碗碟做兵棋推演,給郭嘉復盤了戰鬥過程。

  「這白鵝賊將果然神勇!」

  郭嘉越發斷定那站在前面的『黑熊』只是個傀儡,就說:「實不相瞞,我此來,是為了招攬這位太史文恭。曹公略備薄禮,使我務必交到太史將軍手中。」

  蒯越蹙眉,為難說:「彼為客軍,與我荊襄大姓走動甚少。恐怕此事,很難為奉孝引薦。」

  「不必掛懷,異度先生能陳述戰況,於我有大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