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風雨飄搖

  第670章 風雨飄搖

  長安,東郊,河北商館。

  隨著冬雪消融,商道恢復。

  建安十三年開年以來第一支河北商隊緩緩抵近,整個隊伍五百多人,百餘輛車,緩緩而行。

  牛車裡,沮鵠捧著銅鏡細細端詳鏡中的自己。

  他已經開始蓄鬚,眉目間已經有了些許父親當年的模樣。

  「先生,警亭攔路,說是要搜查貨物。」

  護衛頭目聲音傳來,沮鵠解開窗簾探頭去看,就看到一隊警役攔在路中。

  警役不穿絳色武士服,是一種青黑兩色為主的常服,配刀執棍,以及軟弓、半身無袖皮甲。

  是由附近百戶所輪番服役構成,目前歸許攸節制。

  對於警役的出現與作梗,沮鵠毫不意外。

  也就是許攸對警役的影響力有限,若是警役如似部曲,許攸絕對敢密令警役參與劫殺。

  「既然要查,就讓他們查。」

  沮鵠隨即走出車廂,站在車轅處就見遠處有官吏注視。

  他也明白,許攸為什麼這麼焦慮。

  許攸不可能長期管理警廳,下一輪考功,許攸極有可能下放郡國,失去情報方面的特權,自然也就無法推動進攻河北的戰爭,也就無從立功。

  不僅許攸急於發動戰爭,很多官吏、軍隊也有推動河北戰爭的需求。

  此刻沮鵠不覺得被檢查貨物有什麼好丟臉,就怕與警役起衝突,或者警役搜查時栽贓陷害。

  不敢疏忽大意,他親自去前隊,監督搜查過程。

  帶隊檢查的一名警督明顯認識沮鵠,上前解釋:「之前益州士人入關中,就混有刺客,以及毒箭之類。不僅是河北,稍後遼東商隊抵達,也會嚴格檢查。」

  沮鵠只是點頭,他對眼前這個人沒有什麼印象。

  忙碌到午間,這隊警役才散去。

  商隊進入商館,沮鵠來不及休息,就收到拜帖。

  見來人是崔琰,當即在頂樓小廳內會見。

  春寒未退,頂樓火牆暖融融的。

  崔琰進來時,就見沮鵠將兩面裱糊紙張的木隔子窗扇支起,濕冷空氣吹刮進來,陽光也進來了。

  沮鵠回頭看崔琰:「季珪兄怎麼有空來商館?」

  「幾日後大司馬將驅船前往陳倉,我來此候船。」

  崔琰坐在火牆邊上,直問:「不知趙王那裡可有決斷?」

  「難道事情就無挽回的餘地?」

  沮鵠詫異,也坐到火牆附近:「馬壽成還在大同,甘興霸還未鑿通砥柱,眼前並非用武之時。」

  「大司馬用兵,何時講究這些?」

  崔琰反問,看著更為錯愕的沮鵠:「真讓你們猜到了,探明底線,這仗還怎麼打?我也不便久留,只是希望你早日返回,警醒趙王。」

  說罷,崔琰取出一封書信遞給沮鵠:「這是大司馬手書。趙王再不走,大司馬不會留情。」

  「天下廣大,你讓趙王去哪裡?」

  沮鵠也是反問,只是語氣柔弱,伸雙手接住信,見有漆封,就轉而說:「這是為何?怎麼突然就要動兵?」

  「或許只是大司馬生活無趣,在威嚇趙王;也有可能是關中吏士渴望戰事,說動了大司馬。以如今關中儲備,一旦開戰,便是十餘萬大軍分路進擊。宜告父老,早謀退路。」

  崔琰說罷就起身,沮鵠展臂將他攔下,眼神祈求:「我想去拜謁大司馬。」

  「很難。」

  崔琰認真回答:「太多人想要開戰,我無法阻止,也樂見其成。若是助你登船,許多人會忌恨此事。」

  沮鵠是私人身份來的,到目前為止,為了方便他走動,他始終沒有受領袁氏趙國的職務。

  沮鵠收斂情緒:「那趙王能去何處?」

  若是曹操帶著齊軍殺入河北,河北自然會積極反抗,打不過也會向幽州逃亡。

  不管是併入代郡,還是去遼東,都好過被曹操統治。

  如果是關中兵打過來,真的很難發動強勢反抗。

  各處防線形同虛設,不是說守軍會投降,而是守軍會採取消極態度,放任關中兵通行。

  真正敢打的人寥寥無幾,幾乎全線會默許關中兵通行,去包圍鄴城。

  沮鵠太了解趙國現在的情況,各處城邑兩不相幫,坐等鄴城陷落。

  相幫鄴城的話,就要出城野戰……參合陂一戰的後遺症尚存,你敢出城野戰,你的士兵不敢。

  大概再有三五年,趙國新一茬少年長成,才能從參合陂慘敗的陰影中脫離。

  所以這段時間裡,關中發兵來戰幾乎是必然。

  也只有打贏一場,趙國才能重新凝聚起來。

  正是因為不能讓趙國有翻盤的苗頭,關中不動則已,一動就是雷霆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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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益州人這些年的經歷,已經證明了投降路線有一定可行性。

  投降言論,這兩年幾乎就在趙國處於一種可以公開討論的狀態。

  當關中兵打來時,誰都能跑;鐵了心與大司馬對抗的話,劉備、曹操這裡也是可以投靠、棲身的。

  袁尚則無處可逃,劉備不敢接納,就憑袁尚受領了偽朝王爵。

  至於好丈人曹操,相信曹操,還不如去賭劉備的人品。

  真跑到遼東地界,劉備奉命緝拿,大概率也是抓不住你。

  生活低調一些,改頭換面,也是可以吃飽肚子的。

  可這樣的際遇,趙王能滿足?

  若是趙王率河北請降呢?

  沮鵠必須要問明白投降的代價和安排,他才能去勸袁尚。

  關中兵軍紀再好,這得是大司馬親督才行。

  河北戰場範圍這麼大,真打起來,不知會傷及多少無辜衣冠。

  可惜的是,崔琰無法回答他任何問題,也無法承諾什麼,就連船票也搞不到。

  至於讓崔琰登船後代為詢問……沮鵠也不抱希望。

  崔琰耗費了那麼大代價才進入關中體系內,能支撐的庇護範圍有限。

  無奈,只能送崔琰出門。

  隨即,沮鵠就找來坐館的河內陰夔,詢問登船事宜。

  「此事甚難,先生有所不知,元始號去歲停留長安時,也就七十多人能登船。或為六百石以上官吏,或為大儒名士,去歲大秦豪商出三百金也難求一票。」

  船票不值三百金,但乘船後能面見大司馬,這個機會運用的好,獲利遠在三百金以上。

  陰夔講述著,轉而就說:「若事態緊迫,先生又是大司馬舊交……何不?」

  沮鵠附耳聆聽,緩緩點著頭:「明白了,你遣人去辦。」

  陰夔面有難色,但還是應下:「謹望許攸遣人查詢時,先生不要賣我。」

  「嗯,我一力承擔。」

  沮鵠想了想,又說:「準備一些薄禮,持我名帖投拜許攸門第。就河北之事,於情於理也該去看看他的心思。」

  陰夔苦笑:「他正得意,先生去見,豈不平白受辱?」

  「那就讓他羞辱、得意一番……不受辱,如何能勸正南公?」

  沮鵠口吻無奈,審配脾氣剛烈,必須要讓審配明白許攸的惡劣態度,這樣才好早作準備,否則許攸運作之下,審氏一族就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