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古今之戰
藍田大營,時隔數年,再次填滿。
虞翻來到塬上時,遠遠就見藍田大營上空雲氣聚而不散,那是生活引發的煙塵。
遷走孫堅、孫策的陵墓後,周瑜立刻動手打黃祖。
也是同時,黑熊開始重編青華衛士。
目前一共十一營,明年春季再選一批,就補足十二營之數。
因此這次主要選的是前五營,以及少部分第六、七營優秀衛士,一共一萬八千人聚於藍田大營。
青華衛士內部不設百人隊,都是五十人一隊。
主要是考慮到少年的管理能力、自我約束能力不足;但講課的時候,都是二三百人集中聽講。
目前資歷最深的甲子營已服役五年,軍階最高的已達到中尉軍階。
想要維持一個小學的運轉,最少需要三個人,考慮到各種因素,這個小學配備五個人就比較合適。
五個青華衛士,再從本地選兩個老士人;就算青華衛士缺乏經驗,也不會被本地士人拿捏死。
一萬八千人里,能派出去的只有一萬五千人。
看著很多,也就能組建三千個小學。
基本上每鄉一個,每個百戶所也分配一個。
小縣需要八個,較大的縣需要十三個,最大的那種縣也就二十個。
平均每個縣十個,也就能分配三百多個縣。
大致能滿足三輔、漢中、南鄉、弘農、河東、太原、西河、上、安定、天水、隴西。
明後兩年就充實巴郡、蜀郡、廣漢郡,益州富庶,元氣未傷。
不抓緊時間充實,本地人就會自己建立小學。
鋪設小學,才能大範圍禁絕私學。
你想講私學,就來長安,掛靠一個學館,你當眾來講。
當虞翻來藍田大營時,營內青華衛士並未訓練,而是協助印刷、裝訂教材。
教材成本太高了,基本上是黑熊自己墊錢在搞。
所以也不可能發下去,或人手一本,基本上是三個人一本,講師一本。
這只是一年級、二年級的教材,內容相對較少,印刷需要的紙張不是很多。
初步印刷也就十萬冊,大約十六開的語文、數學各一冊;需要消耗完整十五張紙。
總共需要一百五十萬張紙……龐大的需求面前,黑熊也只能放棄紙張質量方面的要求。
只要能使用三五年,壞就壞了。
就連寄宿學校,他也只能放棄,這個成本太高了。
除非給官吏子弟設置寄宿學校,否則照顧孩子的女僕,就是一筆額外開支。
他親自巡查印刷、裝訂工作,整個營地內瀰漫著油墨加熱後的氣味。
哪有什麼墨香,為了壓縮成本增加效率,油墨是炭場的副產品。
又混合了油脂、筋膠,才使得油墨印刷後泡水不散。
到了現在這一步,黑熊也不再隱瞞什麼,就在印刷木棚下接見虞翻。
虞翻跟著衛士越往裡面走,越是心驚。
他這輩子沒見過堆積如山的紙張,更沒見過一冊冊打捆裝箱的書籍。
一些棚下,堆積的書冊如似牆垛。
他不由想到龍骨文與河內竹簡,若是翻譯後,經過整編,也這樣印刷,再發行天下。
古文經、今文經各派將被打的全軍覆沒!
他實在是沒想過,書籍能這麼多,以至於讓他生出了廉價的錯覺。
他虞家五世治易,本就有底蘊,學習易經的難度不高;學有所成,也有相關底蘊去與其他家族交涉時,依舊沒少看臉色。
正是一代代人孜孜不倦的求教、鑽研,才能集合各家之長,成就自家的虞氏易。
他不敢想像,若是自家虞氏易經過刊印,每個縣都送幾冊,讓士人謄抄、學習……
心情澎湃,他也不由腳步輕快起來。
長棚內,傀儡道兵有序印刷、裁剪、分類,再匯聚散頁成冊,連帶靛藍封皮一起。
一份聚齊,就交給一名排隊等候的青華衛士,由對方親手打孔,以絲線裝訂。
一些裝訂質量較差的教材,已經分發下去,由青華衛士研究、學習。
每日這裡能裝訂七八萬冊,黑熊很享受現在的狀態。
與青華衛士在一起,他才能真正放鬆下來,仿佛自己真的是個年輕人。
長棚之外的小木棚里,黑熊與虞翻落座,這裡燒著一座生鐵爐子。
以竹筒排煙,爐子表面搭著熬煮茶湯的陶罐。
黑熊也不介意是不是煮老的茶湯,給彼此舀茶湯:「先生遠行江東,實在是解了我一樁心事。我就擔憂周公瑾用兵迅猛,使孫文台、孫伯符陵墓被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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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翻聽著心情複雜,基本上是他護送棺槨走漢水抵達南陽時,周瑜、太史慈就開始動員軍隊開始作戰。
稍稍遲疑,虞翻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大司馬,東南有自稱是大司馬故人者,托某捎信。」
「他可是想問他兒子安危?」
黑熊伸手接住信,見有漆印,隨意扯開,取出信紙掃一眼:「他父子過於天真了。就我個人來說,也希望劉靜活著。」
信紙連著信封被黑熊塞到爐子裡,就說:「先生接下來想做什麼?」
「諸葛子瑜向某推薦了龍骨文與河內竹簡,只是虞某想去五原侍奉右賢王。」
「這樣啊?」
黑熊端茶小飲,口吻隨意:「兄長再三來信,想要蒸汽兩輪車。」
虞翻神情疑惑,黑熊慢悠悠說:「兄長是率性之人,我用一台蒸汽車去換,兄長一定請先生來我這裡做事。不若我們省略過程,我派人送車,先生留下協助整編龍骨文?」
「右賢王……」
虞翻真的是無言以對,他相信馬超為了蒸汽車,是真的會勸他出仕大司馬幕府。
端茶淺飲掩飾情緒,虞翻就問:「敢問大司馬,這龍骨文進展如何?」
「大浪淘沙篩選真金。」
黑熊扭頭看門外:「河內竹簡記載大略,細節能以龍骨文獻補充。現在看起來,這是兩項工作,未來其實是一樁。我希望先生能參與最終的編修,編撰一部編年體上古史籍。」
虞翻也扭頭看門外,那裡是排隊領取書冊的青華衛士,都是稚嫩面龐,朝氣蓬勃。
時代明顯不一樣了。
虞翻就問:「敢問大司馬,將置六經於何地?」
「先生,你我平心而論,種種典籍的本質是什麼?是史書,記錄的是前人之事。」
黑熊又給自己茶碗裡加茶湯,還放了一勺紅糖,搖了搖茶碗,繼續說:「上古之時,以繩結記事,逐水草而居。古之賢王,與當今諸胡酋長有什麼區別?而兩千年後,後人眼中,我等與他們周邊的諸胡何異之有?」
「時代在發展,日新而月異。以古人之法來治今人之事,無異於用諸胡之法而治中國。」
黑熊飲一口茶湯,感覺口感不錯,就拿勺子給虞翻茶碗加糖。
虞翻端起茶碗來接,黑熊則繼續說:「儒士崇古而貶今,就在於上古之事難證虛實,人皆有好美之心,儒士宣揚上古美好,時人難證其虛假,也不願證其假。所以我認為儒學是古學,而墨、兵、法、農、道乃至名家,皆重實際應用,是今學。」
新的古今之爭開始了,而絕對的暴力握在己方手裡。
黑熊看著沉思的虞翻,就說:「只要是今學,注重眼前發展,好壞優劣肉眼可見。我希望先生能投身其中,證儒士之假學,匡正中國學問之風氣。」
虞翻也是端茶淺飲,反問:「今大司馬何不行霹靂手段?」
「我要殺人,還要誅心。」
黑熊舉杯示意,仰頭飲盡:「先生這幾日在營內走動、觀察。我正當年,還有三四十年,足以與他們慢慢玩。」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