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新舊矛盾

  第311章 新舊矛盾

  豫章,孫賁、徐琨檢閱鄱陽湖邊駐屯的戰艦、水軍。

  兩人站在一座三牙戰艦的指揮雀室木台上,展望各處。

  今日陰天,東南風強勁,周圍新換的白旗白幟招展。

  他們兩人的素白披風也高高揚起,身心涼爽。

  早就制定好了進攻江夏的策略,只是為了在外交上反制曹操,孫權一直約束著前線。

  這一仗不僅要樹立孫權的威望,也要樹立護軍周瑜的威望。

  所以前線周瑜手裡掌握著開戰大權,周瑜也配合孫權,在等待更好的開戰時機。

  只要持續等待,那孫權外交上不說占曹操便宜,多少也能拉近彼此地位。

  附庸與從屬、臣屬是不一樣,孫權更想要的是一種合作、競爭的地位。

  如果曹操獨大,也不是孫權樂於看到的局面。

  有孫堅、孫策這樣的榜樣在前激勵著,孫權又覺得自己最為年輕,耗也能耗死曹操。

  所以拖住曹操,拖死曹操,那他的機會不就來了?

  這種心態下,江東軍枕戈待旦,尋覓著更好戰績。

  結果等來了許都事變,江東軍內部譁然。

  現在還沒有陷入戰爭泥沼,江東軍又早早完成了戰爭準備,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江東軍如果調頭北伐曹操,能攻敵不備出奇制勝!

  孫賁環顧四方,說道:「劉馥出身沛國,我聽聞許多叛軍吏士倒戈向南,投奔劉馥。我軍北伐,若不能一戰破合肥,勢必延誤戰機。」

  都是參加過討董的人,雖然那時候他們還很年輕。

  徐琨也是眺望左右:「你的意思是說我軍行動遲緩,那曹操會有意放縱鄉黨脫逃,使投奔劉馥麾下,以阻遏我軍北上?」

  孫賁點頭,瞥一眼徐琨:「如今為難的在於我軍,仲謀不會放任你我為先鋒,更不會讓程普、黃蓋、宋謙等人為先鋒。他要等周瑜,周瑜從巴丘撤到洞浦、濡須口,雖是順流,但也逆風,大約需要七日。」

  七天時間,足夠淮南充實合肥防線。

  至於北伐直搗許都……孫賁、徐琨就沒想過,乘亂拿下兩淮、廣陵,占據淮水之利,自能觀望中原之變,然後伺機而動,會掌握接下來的戰略主動權。

  所以必須要攻下合肥、壽春,打通江淮通道;這裡打通以後,那廣陵的中瀆水航道就通暢了,江東物資可以走中瀆水,持續運往前線。

  合肥、壽春、下邳、彭城,這四座城池依次拿下,每拿下一個區域,都意味著接下來江東軍擁有更寬闊的戰略餘地。

  這次北伐,最次也要拿下合肥,不然真的無法向軍中吏士交待,也很難壓住江東大姓。

  只是孫賁、徐琨都感覺有些不太妙,因為這是一場無法合理安排軍隊的戰爭。

  江東軍內善戰的宿將們,只能淪為配角。

  主角只能有兩個,是周瑜與孫權。

  如果需要周瑜留在巴丘預防荊州軍的偷襲,那麼主角只能是孫權一個人,周瑜的戲份要分給孫權的親近新人,如呂蒙、魯肅、凌統、周泰等人。

  如果劉馥只擅長治民,又無法合理利用投奔來的梁沛寒門武人,那自然還有摧枯拉朽橫掃徐淮的可能性。

  可萬一呢?

  萬一孫權帶著親信集群被徐淮、梁沛人打崩了呢?

  要知道,投奔劉馥的人,以及劉馥,都能算是黑熊的鄉黨,這群人也是曹軍的嫡系。

  現在能從政治上洗白這群人的,也只有黑熊。

  所以這些人一定會擁有頑強的抵抗意志,哪怕據城堅守,強攻合肥也要折損許多兵力。

  強攻時,是派孫策舊部宿將老兵去打,還是派呂蒙等新銳去打?

  攻下合肥後,功勞怎麼算?

  然後壽春又該怎麼打?

  江東軍的將校很熟悉壽春的地形,對於進攻壽春,他們普遍缺乏強攻破城的信心。

  孫賁有一番心裡話準備與徐琨交個底,比起孫權,他更信任徐琨。

  猶豫之際,不想徐琨左右觀察,神情隨意,卻說:「兄長,我之舊部從事宣良頗受大司馬信賴。」

  「此事我亦有所知,怎麼此人也來遊說?」

  「並無遊說之事。」

  徐琨抬手搭在護欄上,手掌緊抓,眯眼:「如今仲謀名與實爽,原因就是忌憚你我,你我亦不會臣從於他。等他根基深厚時,你我必將為今日之事付出代價。」

  孫賁轉身正色看徐琨:「我已付出了代價。」

  「不夠。」

  徐琨右手抬起握拳輕輕敲擊孫賁胸膛彩繪皮鎧:「這才是代價,你難逃,我也難逃。大司馬出身陳國王室,陳王舊部散布各方。據宣良書信中所言,大司馬過江淮時曾說仲謀已有暗害你我之謀劃;就連伯符之死,也是內外通謀。」

  如果孫策還活著,需要現在這樣的戰機,哪裡還有他們兩個檢閱軍隊私下暢聊的機會?

  江東軍各部早就如狼群一樣逐個出發,在前線集合,一起破城。

  孫賁皺眉:「你有宣良做保,而我女兒與曹氏有親,恐大司馬事後追究。」

  徐琨也正色看孫賁,吐出兩個字:「聯姻。」

  自從宣良密信送來後,徐琨能算是寢食難安。

  他一直就懷疑孫策的死因真相,也不服孫權,得到書信後,越發認定孫權站穩腳跟後,一定會拿他開刀。

  孫賁終究是孫家人,女兒又跟曹氏聯姻,孫權就算忌憚孫賁,只要孫賁低頭乖巧一些,孫權也能忍耐。

  很巧,孫賁的女兒還沒正式嫁過去,只是訂親罷了;徐琨也有女兒,即將及笄。

  就如張繡與曹操的聯姻,曹操聯姻的那個兒子才七八歲,只能是帳面聯姻。

  見徐琨神態堅決亦有戾氣,孫賁仰頭看濃云:「何以擔保?」

  「旬月之內,我讓伱看到大司馬親筆書信。」

  徐琨抬手拍拍孫賁的肩膀:「你我到了如今的地步,如何安穩落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豈不見王邑、楊秋等人修築別館於南山之事乎?」

  鏖戰天下二十餘年,兩人少年從戎,多少親戚、鄉黨友人橫死在眼前?

  如今體力也開始衰竭,對女色也缺乏旺盛的需求,一頓連一隻肥雞都吃不完。

  又都是朝廷正式委任的將軍,一個是都亭侯,一個是縣侯。

  尤其是徐琨,他是縣侯,哪怕未來縮水,也是穩穩的侯爵!

  跟著孫權混,又能有什麼本質上的突破?

  都是看著孫權長大的,孫權是個什麼人,他們兩個難道不清楚?

  正是因為看的清楚,所以很危險。

  孫輔連同黨羽被殺,固然孫權穩定了內部,獲得了殺戮帶來的威望。

  可親近舊臣誰不心寒?

  就連這些親近舊臣的黨羽們,鑑於孫輔之事,也會積極擁護自家將軍,會反抗到底!

  孫權能偷雞成功,不是他多麼聰明,而是孫輔沒想到剛繼位的孫權能這麼狠,這麼專斷。

  大家都沒想到,所以孫輔的黨羽死了,孫輔被幽禁了,在幽靜中死了,具體什麼時候死的,就連孫賁都不清楚。

  底線一步步被孫權突破,孫堅、孫策的舊部,誰不畏懼?

  有多少畏懼,就有多少厭惡。

  這種殺人方式,在孫堅、孫策時期聞所未聞!

  特別是這種一步步突破你底線的方式,讓老臣們倍感噁心。

  哪怕你當場一劍殺了孫輔,大家惋惜之餘,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突兀之感。

  這種行為,才像是孫堅的兒子,孫策的弟弟,符合江東軍的行事作風。

  恰恰是這種一步步遊走在敏感底線的邊緣,一點點突破的殺人方式,仿佛一場優雅的、處心積慮的狩獵,這跟江東老臣所認同的創業氣氛背道而馳!

  殺個人都表現的這么小器,如果不是孫賁在面前,徐琨都想好好嘲笑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