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麻木透頂

  第305章 麻木透頂

  天色漸漸昏暗,漫天的雲遮蔽了日光。

  入夜後,天氣難得涼爽。

  曹操飲酒數杯將要小憩,這半睡半醒之間就聽急促腳步聲。

  本以為是夢境,曹操驚醒汗流浹背。

  以袖擦拭額頭冷汗,轉身抬腳下榻就聽許褚在門外詢問:「明公,宮中來人,甚急。」

  「如今又能有什麼急事?」

  曹操自嘲反問,拿著蒲扇一邊搖著一邊走出寢室,就見許褚站在門前:「仲康進來吧。」

  「喏。」

  許褚引著一名軍吏進入,曹操認出來是東平人呂昭:「何事?」

  「騎督手書在此。」

  呂昭雙手捧著一個錦囊,解釋說:「此騎督親手所授,命我快速送到曹公面前。並說,攔路者皆可殺。」

  「皆可殺?」

  曹操心中隱隱不安,上前拿起錦囊,取出裡面丸成一團的帛書。

  鋪開攤在手裡,就見曹純寫著:『太平賊道華佗,弒殺天子』。

  「子和也是的,寫的這是什麼?」

  「無稽之談。」

  曹操隨手將曹純的手書丟在地上,可許褚注意到曹操的腿不穩,在輕輕顫動。

  呂昭不明所以,就見許褚扭頭示意,呂昭小心翼翼施禮告退。

  正要退出門檻處準備轉身時,就聽曹操說:「且等候片刻。」

  「喏。」

  呂昭施禮,這才轉身而出,在廊下遠處等候。

  許褚趕緊上前攙扶曹操:「明公?」

  「無礙……無礙!」

  曹操擺手示意掙脫許褚,也乘勢滑落癱軟坐在地上。

  伸手拿起曹純的手書,只覺得天旋地轉,腦海一片空靈。

  就這樣休緩片刻,曹操恢復一些力氣,對許褚說:「將文烈、子丹喊來。」

  「喏。」

  許褚出去,曹操勉強掙紮起來,坐回榻上。

  只是腰杆子難以挺直,整個人坐在那裡松垮垮的。

  不多時,曹休、曹真一起進入廳堂。

  許褚在門外警戒觀望,廳堂內,曹操將手書遞給二人。

  曹休、曹真掃一眼看清楚後俱是大驚。

  等兩個人精神狀態趨於穩定後,曹操才說:「你二人快速入宮去見子和。」

  「喏。」

  兩個人當即行禮,轉身快步而走。

  曹操抬手揉著自己眉心,片刻又對許褚說:「請文和先生來見我。」

  這種時候,荀攸、程昱的計策已經難以扭轉形勢,賈詡則擁有豐富的這方面經驗。

  賈詡就住在府內,受邀出門時就感到鼻間一涼。

  抬手摸了摸,仰頭去看,就聽周圍豆大雨珠接二連三砸下,噼啪作響。

  賈詡雖然不怎麼相信天人感應那一套,可還是感到很不妙。

  自許都生變開始,萬里晴空就生出雲霧來,天空雲霧前後相連不見天日,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好的預兆。

  不多時,等賈詡到曹操寢室時,雨幕已然密集起來。

  久旱乾燥的各處土壤突然被浸濕,屋內瀰漫著一股特殊氣味。

  賈詡來時,曹操支起窗戶,正雙手環抱望著廊檐雨簾。

  曹操沉默良久,回頭瞥一眼賈詡:「文和先生,今夜可有大事?」

  賈詡問心無愧,略略思考,就說:「臣不知。」

  「天變了。」

  曹操語氣干啞:「關中有神醫李封,出自太平道,頗得張角符水之妙。譙縣華佗也是當世神醫,可見他與太平道有染,受其蠱惑,想來也在情理之中。」

  賈詡見他提起華佗,賈詡頓時臉色就變了:「明公是說,今夜天變了?」

  「是啊,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曹操也不回頭,感受著窗外雨幕、雨簾帶來的陣陣清涼、鮮潤空氣,目光卻滿是迷惘。

  棄軍而逃、隱居山野、塞外,則是最愚蠢的辦法。

  當軍隊失去組織力,誰靠近軍隊,誰先倒霉。

  哪怕死,他也要死在萬軍之中。

  聽著曹操與賈詡的交談,再聽著窗外密集雨聲,荀攸、程昱俱是面無血色。

  華佗怎麼敢?

  宮院,尚書台處。

  曹真、曹休抵達時衣袍已被雨水浸濕,兩個人就見曹純坐在燭台前飲酒。

  曹純是個性格內斂的人,平日基本不喝酒。

  見曹純模樣,曹真、曹休兩個小輩齊齊施禮:「叔父。」

  「跟我來。」

  曹純起身,直入尚書台眾人休息的偏廳,曹真、曹純進入時,就聞到血腥。

  雨夜空氣新潤,這種血腥氣味更是強烈。

  繞過木隔子屏風,就見一排燭台火光明亮,天子劉協神情靜謐躺在榻上,雙手交疊在胸口。

  而榻邊,華佗撲倒只留下一個背影和後腦勺。

  見現場沒有血跡,曹休端起一個燭台返回屏風來到前廳。

  燭火搖擺,就見兩名衛士橫屍於牆角,血液外滲凝固。

  曹純也走了出來,對曹休說:「華佗擅長用藥,他配置了麻沸散,劑量極大。天子用藥前,華佗與侍衛一同試藥。」

  「隨後天子驚悸而死,華佗服藥甚多,我來不及發問也死了。」

  曹純斜眼看兩具衛士的屍體:「為免消息走漏,這二人也被我格殺。」

  現場就三個曹家人,曹真不情願開口,曹休就說:「華佗毒殺天子,這恐怕很難服眾。」

  「已不需要服眾了。」

  曹純語氣干啞:「事到如今,天子就算活著,誰又肯信?」

  如果掌握中原河北,再來『諸劉謀反』,那就是真謀反;可現在形勢,殺那麼多劉家人,已經解釋不明白了。

  至於華佗敢不敢毒殺天子?

  哪裡是毒殺,只是成全了天子,僅此而已。

  洗不白的,華佗是譙縣人,更沒有家室,原來的太醫要麼被殺要麼逃亡。

  時間緊迫,才把同縣老鄉華佗拉到宮裡先穩住天子傷勢。

  誰能想到,身為老鄉,華佗竟然如此狠厲,捅了曹操關鍵一刀。

  曹純不放心,還安排了兩名衛士就近監督。

  即便這樣,華佗還是送了天子一程。

  作為老鄉,華佗與太平道有染基本上不是什麼秘密!

  還想著華佗穩住天子傷勢,然後曹操帶著其他公卿拜謁天子。

  現在死了,跟死在現場沒區別。

  沒有其他公卿、重臣的證據,天下人的認知里,就是天子死在了亂軍之中!

  現在只能找替身,沒有其他辦法。

  曹真、曹休又確認天子涼透了之後,也不耽誤,拿著曹純親筆書返回公府。

  他們回來時,曹操不在大廳,而是在廁所。

  曹真、曹休神情木然也來到廁所,沒人阻撓,兩人來到曹操身側。

  曹操已經麻木透頂,眼神呆滯看著廁所里自殺的荀攸。

  荀攸跪坐在牆壁處,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刺中脖子,整個人腦袋無力垂下,雙手握小刀被下巴壓著。

  脖子傷口噴涌而出的血液染紅了周圍黃土地面,看著一片烏黑。

  賈詡站在角落裡不發一言,用餘光打量周圍的人物,仿佛事不關己。

  程昱身形高大,此刻也顯得佝僂,腰杆子實在是難以挺直。

  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被荀攸一把扯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