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暫無俸祿

  第270章 暫無俸祿

  陽春三月,草長鳶飛。

  細雨濘濛,張遼乘馬行走在池陽的秦直道。

  馳道與秦直道沒什麼本質區別,建造規格類似;但秦直道特指咸陽向北,如長城一樣走山脊線,直通五原的那條馳道。

  池陽周邊的田地處於持續耕種、開墾狀態,畜力穩定的情況下,軍民會儘可能的開荒。

  撒一把粟黍,秋收時怎麼也能收穫兩三天的口糧。

  只要保證粟黍生長期間,別讓牛羊牲畜鑽入地里禍害莊稼就行了。

  以粟黍的強大生長力,它們會跟其他野草競爭生長。

  穀物生長周期不同,所以自驚蟄以後,可以持續耕種……再不濟,也能開地種植蔬菜。

  張遼驅馬趕路時,就見直道兩側已開始插扦種植桑樹。

  關羽見張遼放緩了馬速,就說:「關中桑林寡少,大司馬命各處搜集桑木,好擴大桑田規模。說是不利於開墾的坡地,就要種植桑樹、栗樹,以及桃、李、杏、梨。」

  關羽如今與赤兔人馬合一心神相通,說話間赤兔也降速:「前幾日我回長安時,聽人說上林苑中發現許多葡萄,大司馬已派人前往維護葡萄,待分櫱枝條後,會分發給吏民栽植。」

  「葡萄?」

  張遼也是見過這種相對比較奢侈的水果,雒陽繁華之時,其實也不缺葡萄。

  但那個時候,張遼地位不是很高,吃的不算多。

  看著眼前的插扦栽植的桑林,又見還有牛車運輸河水,在澆灌護道桑林。

  張遼忍不住長嘆一口氣,從他率部走河內,經軹關入河東時,就發現黑熊治下的郡縣兩級衙署處於封閉狀態。

  說來可笑,郡縣官吏安排去耕種職田後,內部沒有作亂的人,外部也沒有入侵的人。

  只能說王允三族、十萬匈奴人的首級,以及盡數遷到關中的太原、河東從叛豪強的血淚,已讓周圍大大小小的勢力學會了蟄伏。

  尤其是內部混亂的黑山軍,毫無跡象。

  「雲長,我來時聽人說關中賦稅頗重,怎麼各處百姓樂於生產?」

  「賦稅確實有些重。」

  關羽解釋說:「僅僅關稅之重,就讓商旅、豪強詆毀不已。但是田稅,目前已經釐清,民戶田稅從每畝四升到一斗。關中水利未能疏浚,所以今年田稅統一為每畝四升。」

  「那民戶之外呢?」

  「民戶之外有隸戶和軍戶,軍戶皆為大司馬部曲,所受田地皆是大司馬私田出租,每年稅租三成,借用耕牛、耕具,稅租四成。」

  關羽見張遼疑惑軍戶的田租沉重,又詳細解釋說:「凡是軍戶,口賦皆由大司馬出具;未來軍戶及妻妾子弟之口賦,算是免除了。」

  征口賦,要的是五銖錢。

  普通百姓就需要通過販賣農產品或打工的方式賺取五銖錢,用來繳納口賦。

  民間五銖錢流通不暢,所以亭里之間征口賦時,是個長期的工作,從秋收後持續徵收,按計劃分期徵收,將成年人每年一百二十錢分批徵收。

  口賦最大的作用就是統計實際人口,以及逼迫百姓出賣農產品或者去打工,增加他們與市場的互動。

  一聽關羽這麼說,張遼立刻瞭然。

  民戶的田稅雖然很低,但為了獲取繳納人頭稅的五銖錢,就要低價售賣農產品。

  人頭稅都是夏收後開始徵收,如果家裡沒有足夠的五銖錢儲備,那麼為了獲取五銖錢,只能賤賣。

  這跟兗豫二州目前施行的戶調製度類似,田稅也很低,但田租很高;用戶調規定的綿、絹帛代替了五銖錢,讓絹帛有了貨幣意義。

  但是一樣的,許多百姓因為戰亂,實際上也缺乏織機,想要獲取戶調定額的兩斤綿、兩匹絹,就只能低價賤賣農產品,或者出賣勞動力。

  黑熊這裡沒有參考曹操那裡相對成熟的戶調製度,反而積極恢復漢制,企圖鑄造錢幣、恢復市場。

  至於黑熊為軍戶們代繳的人頭稅,這部分錢肯定專款專用,不會交給郡縣機構。

  或許未來大司農衙署進行全國上計的時候,軍戶的人頭稅會出現在帳面,但不會作為可調配資源。

  張遼想到一些朝廷的小手段,就問:「雲長,那官吏俸祿如何發放?」

  「如今關中吏民、軍戶,口糧消耗進行統算,並無實際俸祿發放。」

  關羽也感到有些牙疼,但也清楚關中的儲糧快要吃光了。

  現在誰敢惹黑熊,黑熊就帶人上門去吃飯。

  忙完春耕後,大概率要就食於野。

  好在獸群充足,又充分分配了基層,真快餓死的時候,還是能靠吃肉撐過去的。

  這跟過去不同,過去大範圍缺糧的時候,底層百姓根本沒有牲畜來墊底,這往往是豪強大姓壟斷的資源。

  還有就是,今年關中開春降雨正常……只要有水,那野外草木茂盛,吃草也能堅持兩三個月。

  如果降水不足,有旱災的趨勢,黑熊不可能束手待斃。

  到時候大概率就輪到荊州人倒霉。

  張遼聽著皺眉,有些不相信:「自大司馬八月出兵關中,至今已有七月,竟然沒有俸祿?」

  「嗯,最初只是戰時口糧統籌分配。」

  關羽臉上沒有笑容,語氣儘可能平靜講述:「當時虎牙軍與隨行民戶都是如此分配口糧,而關中各部以及河東、太原之民,皆非大司馬敵手。所以大司馬這裡怎麼分,各處也只能承受。只是鍾元常的司隸校尉衙署,自今年正月大司馬撤軍歸來時,就停止了口糧供給。」

  張遼聽著緩緩點頭:「難怪我聽說鍾元常妻妾二人變賣鍾氏族產,原來是為了給鍾元常籌措錢糧。」

  能在鍾繇那裡上班的人,普遍不是什麼窮人,自籌口糧不算什麼難事。

  自鍾繇以下,都在咬牙堅持。

  司隸校尉衙署可以解散,但要拿一個說法。

  如果因為餓肚子解散,那活該他們以後被欺負。

  現在咬牙死撐著,都是為了以後。

  聽到鍾繇的妻妾變賣家資,關羽本能的笑了笑,又說:「至於明年官吏俸祿,我聽說大致有兩種發放方式。第一是關中三輔的官吏,俸祿折為五銖錢發放;三輔之外,俸祿是錢糧對摺;此外今年秋收後,大司馬會釐清功勳,按軍功爵位授發爵祿,也是錢糧對摺。」

  增加貨幣的流通,將五銖錢折算到俸祿里,這也不是什麼創新,是兩漢舊計。

  至於徵收人頭稅時,百姓不依法分戶的,則會徵發雙倍的人頭稅;這類懲罰理由還包括男女適齡後不婚的,也是可以罰錢的。

  張遼聽了後疑惑詢問:「只有錢糧對摺?沒有絹帛折算?」

  「我不知具體,我聽說有人就此提議過,但大司馬否決。他準備將徵收積蓄的絹帛作為冬衣、夏衣獎賞給吏士。」

  關羽說著忍不住感慨說:「大司馬絕非愛財之人,如今四鄰畏懼其強橫,故而關中軍民得以盡數回歸田野。待夏收、秋收之後,展望四野,何人可敵?」

  見張遼沉思,關羽也不打擾,兩人並馬輕馳。

  彼此坐騎都是天下良駒,輕馳之際四蹄是一種順拐模式,所以騎乘坐姿十分平穩。

  行十餘里,抵達一處小亭驛,他們就在亭驛外的木棚下休息。

  自有亭卒上前餵食馬料,只是沒到晚飯時節,他們想吃飯的話只能使用自己攜帶的糧食;真要做飯使用亭驛的燃料,還要給一份燃料的錢。

  他們屬於公幹,沿途亭驛夜裡提供住宿,以及早晚兩頓飯;馬匹餵食,則是免費。

  關羽最近不缺錢花,得到黑熊許可,他在河東招募士兵時,劉備派人送來了豐厚的謝禮。

  謝禮是對五千烏桓義從的回禮,但隨謝禮而來的一些土特產是給關羽的,其中二十石茶葉,就讓關羽財富自由。

  就這臨時休息的空擋里,關羽就沖泡了一壺茶水,與張遼一起暢飲、吃麥餅。

  張遼吃餅之際,就說:「我從黎陽舉兵西行之際,曾向曹公發書,並立誓此生在北面效力,不與曹公為敵。看大司馬行舉,近期可有用兵中原之意?」

  「這……」

  關羽左右看一眼,見木棚下只有彼此的親隨數人,亭驛的亭長、亭卒都在遠處。

  關羽就說:「文遠也知道,劉豫州奉衣帶詔,久有討伐國賊之志。今我暫時效力於關中,具體目的,文遠也能猜到。但大司馬用兵多變,具體如何,非是我等可以猜度。」

  「兄長,弟無意猜度大司馬心思。」

  張遼解釋說:「若是今年冬季,大司馬征伐胡虜,那小弟變賣家資,也要供養部曲。如若不然,弟也只能遣散大半部曲。」

  聞言,關羽就勸說:「大司馬似乎與呂奉先舊部多有聯絡,文遠此去,縱然不能大用,這供養部曲卻不是難事。」

  「就恐萬一。」

  張遼端茶小飲:「弟出門十餘年在外,家中全靠兄長支撐門戶奉養老母。於情理來說,我欠母兄甚多,不敢討要什麼家資。只是麾下健兒追隨十數年,就此放任不管,我心難安。」

  現在張遼的部曲就臨時安置在聞喜一帶,就在涑水兩岸。

  張遼不得不感謝河東豪強的慷慨,因為多數豪強從叛,所以被黑熊強制遷徙到關中後,河東空出大片良田。

  涑水兩岸就有許多田地無主,在關羽的幫助下,張遼部曲已經開始在涑水兩岸分屯春耕,種一些粟黍、小麥、黃豆也是不錯的田產。

  但想要維持部曲的戰鬥力,就要保證伙食供給。

  養活一千丁壯不難,難的是養活一千保持訓練、戰鬥力的武士。

  就張遼兄長經營的那部分產業,犧牲發展前景來養軍,也就能維持到冬季。

  關羽對張遼的部曲沒什麼興趣,思索著,勸慰說:「文遠不必多慮,以我對大司馬的了解,今遠道來投,大司馬絕不會委屈文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