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就你也配

  第267章 就你也配

  張遼是個行動果斷的人,當一切行為有天子背書後,他返回軍營後,立刻以妄議軍事為由,擒捕大批軍吏。

  軍吏被捕,普通士兵就成了一盤散沙。

  甚至會擔心被牽連到自己。

  毫不停留,當夜張遼就率本部撤離。

  天亮後,張遼的辭別信送到了曹操手裡。

  此刻的曹操神情陰鬱,看著信中張遼的理由,不由輕輕一嘆。

  張遼的家族就在雁門,家族被脅迫,張遼能有什麼好的選擇?

  張遼只能保證未來效力於北面,不與曹公交兵。

  「文遠為小賊所迫,將離我而去。」

  曹操將書信放在桌案上,目光打量,兩個兗州的郡守戰死,兗州督程昱高大的身形此刻顯得有些佝僂、彎曲。

  他徵募、收編流民、盜匪整編、精心訓練的三千濟陰兵,幾乎全軍覆沒。

  就算沒死,也被河北兵抓走了。

  這是程昱耗費心血編訓的嫡系部隊,幾乎是他的全部身價,結果一戰覆沒,盡數賠光。

  為了編訓部隊欠下的人情……未來還得繼續還。

  不止是程昱,曹仁也有些喪氣,張繡坐在曹仁次席,同樣低著頭。

  也就樂進與新抵達的李典士氣穩定,坐在末席。

  樂進只是個校尉,但很受曹操信賴和重用,實際權柄還在一眾降將之上。

  降將因為高官厚祿招撫的原因,普遍有個將軍號。

  但實際地位不行,就比如曹仁,這些年一直以議郎的身份督軍。

  不是校尉也不是將軍,曹仁就是個督軍,職權朦朧模糊,足以支撐場面。

  還有于禁、李典,不過是偏將軍和裨將軍,沒有正式的將軍封號,但這已經足夠了。

  李通自帶部曲響應曹操,建安二年將近萬鄉黨青壯補充給曹操……這些人自然淪為了士戶。

  官渡時期,李通又扛住了袁紹的重位拉攏,如今也不過是裨將軍、都亭侯,短暫擔任過汝南郡守。

  大帳之內沉默片刻,樂進怒容接話:「明公,豈可放縱張文遠?」

  張繡也跟著表態:「今賊軍遁走,明公正要集結大軍追擊,若放任張文遠出走,前線軍心必亂。末將願督本部兵,截停張文遠,以待明公處置。」

  曹操聞言斜眼去看張繡,張繡恍惚之際猛地大驚,拱手低頭不語,額頭滲汗。

  曹操收斂目光,語氣寬和:「文遠終究有誅顏良、降昌豨之功,不曾有負於我。他受賊脅迫,身不由己,我又何必害他?」

  曹仁拱手:「若是如此,進擊鄴城之事,恐難施行。」

  從軍隊數量和質量上來說,曹軍依舊在野戰中處於優勢地位。

  有了防備,袁軍再用這種戰術,也很難取得奇襲效果。

  「既然難以施行,那就撤兵,遣散吏士回鄉務農。」

  曹操說著笑了笑:「但也不能輕易相饒。」

  其他人互看,曹操只是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

  軍事會議結束,曹操乘馬出營,跑馬散心。

  郭嘉同行,與其他騎從站在邊緣,這些人都在低聲交流戰事的看法。

  從客觀上來說,曹軍依舊能碾壓袁軍,曹軍依舊具有大範圍破壞河北春耕的戰鬥力。

  但不能單純的考慮河北戰場,要考慮劉備,還要考慮黑熊。

  真被袁軍咬住,把主力拖在河北……劉備發兵進襲許都,中原的夏侯淵、滿寵、曹洪能擋得住?

  所以曹操就不想進圍鄴城,分兵破壞河北春耕。

  可曹軍上下那麼多人,吃了這麼大虧依舊不肯撤離,圖的是什麼?

  他們不在乎能否破壞河北春耕,他們在乎、追求的是破壞春耕的過程里,抄掠搶劫的各種財物!

  曹操是不能違抗軍心的,只能順著軍隊的共同意願。

  可現在張遼要跑,以張遼的名聲、實力,足以讓中低層吏士冷靜下來。

  張遼帶來了一個十分正當、合理的撤兵理由。

  曹操縱馬狂奔,返回時心情舒暢許多,座下馬匹氣喘吁吁。

  他的衛士上前牽馬,曹操下馬,對湊上來的郭嘉說:「誰人適合殿後?」

  撤兵就要早點撤,再拖十天,黃河浮冰堆疊,撤兵難,增兵也難。

  郭嘉想了想,就說:「臣以為,虎豹騎可迎來首戰。」

  見曹操望自己,郭嘉就說:「大軍有序撤離,可分兵抄掠內黃各縣。河北小勝一場志氣驕狂,待其出兵追趕,虎豹騎埋伏於側,必能一戰破敵。」

  「可行。」

  曹操略思索就應下了,又說:「朝廷三面受敵,劉玄德勢必發兵來戰,他兵寡糧少不足為慮,所慮的是荊州。我需要一人出使江東,迫使孫權立刻進攻江夏,為我分擔荊州之勢。」

  郭嘉想了想,就說:「參軍華歆,足以勝任。」

  曹操扭頭去看隨從群體裡的華歆,華歆也主動出列上前,就聽曹操詢問:「子魚,我欲使江東討伐黃祖,子魚可願出使江東?」

  華歆略思索,就拱手長拜:「明公,孫權此人恐非言辭、大義所能動。臣以為,孫權久有攻伐江夏之意。但如今黑賊猖獗,王師小挫,孫權必然以此要挾朝廷。」

  曹操不語,這就是打仗失利的壞處,阿貓阿狗都會跳出來跟你談條件。

  若沒有這場小敗,派人去督促一下,孫權拿到開戰的大義,就急沖衝上了。

  郭嘉就問:「子魚兄,這孫權想要什麼?」

  「不外是揚州牧。」

  華歆語氣平靜,仿佛看透了孫權:「劉使君治理淮南,江淮士民多傾心歸附,丹陽羈旅之士,也結伴渡江,歸於劉使君帳下。劉使君能有今日威勢,一者劉使君賢良愛民,其次便是劉使君身負朝廷大義,淮揚吏民爭而附之。」

  郭嘉聽了緩緩點頭,又問:「聽子魚兄言語,這孫權似乎有繼承其父兄之壯志?」

  「此應有之事爾。」

  華歆又看向曹操:「以孫權手段,見朝廷如今之窘迫,又有黑大司馬前車之鑑,若不給他揚州牧,他或許會從上游減兵,放任荊州。」

  這下曹操忍不住笑了:「真是孫文台的好兒子。」

  揚州牧該給麼?

  絕對不能給!

  被黑熊硬壓著腦袋給了個大司馬、梁侯,已經觸及了底線;現在如果再從劉馥身上剝奪揚州刺史,那淮南士民立刻就會擁護劉馥,與朝廷對抗。

  劉馥可是有名的宗室賢良,如果連這樣的人都容不下,許都朝廷的公信力會進一步衰減。

  曹操也聽出了華歆言語裡的意思,分明是不滿朝廷給了黑熊大司馬、梁侯官爵。

  這事也讓曹操頭疼鬱悶,就說漢室老臣……怎麼說呢,幾乎反對他曹操的人,都能認證為漢室老臣。

  可這幫傢伙之間的鬥爭,也是很激烈的。

  有的公卿支持拜黑熊為大司馬,然就有人反對。

  支持的,以西州籍貫為主;反對的,自然是關東籍貫為主。

  現在華歆言語裡的意思很簡單,給黑熊的官爵過於豐厚,激起了孫權的雄心。

  曹操呵呵笑罷,就冷著臉說:「小兒竟敢與黑賊相比較!還要勞煩子魚重返江東,傳達朝廷詔令。是否聽從,皆由孫權自便。他若真想要揚州牧,待他擊敗淮南再說不遲。」

  「是,臣領命。」

  華歆施禮告退,郭嘉上前勸說:「明公不必氣惱,以臣觀之,孫權是個好實利,不為虛名所累的人。今番華子魚出使江東,必有成效。」

  「奉孝不必如此。」

  曹操神態輕鬆,嘲諷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若沒了我,他如何能安穩坐領江東郡縣?」

  「是,明公所言極是。華子魚抵達江東,必能遊說成功,促成此事。」

  郭嘉本來想拿『唇亡齒寒』來形容彼此關係,又覺得孫權有些不配。

  真用這個典故來敘事,豈不是將孫權定義為曹公的同輩?

  曹操依舊不在乎的模樣,郭嘉也就識趣不再規勸。

  只是郭嘉正要後退幾步時,曹操突然開口:「我與孫賁相識,兩家已然結親。如今孫賁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與我兒婚事在即,我欲征孫賁入朝。奉孝以為如何?」

  孫賁撫養長大的弟弟孫輔已經被孫權幽禁而死,孫輔的黨羽親近也被孫權盡數剪除。

  對孫賁、孫輔這一脈來說,孫賁目前就一個女兒,而孫輔雖然年紀小,但領兵之前結婚也早,所以子嗣頗豐。

  征孫賁入朝,孫賁答應的話,肯定會將幾個小侄兒一起帶上。

  孫賁、孫輔兄弟的部曲,加在一起怎麼也能有個五千多戶。

  既然你孫權容不下孫輔,那就盡數搬到許都。

  之前還能忍耐克制,畢竟孫輔已經死了,沒必要為了這麼點事情跟孫權翻臉。

  華歆這種人不會亂說話,也符合孫權在曹操心中的形象。

  反正你孫權再癲狂,總不可能聯合荊州、進擊徐淮吧?

  孫權是個沒有其他選擇的人,特別是黃祖還存活、就生活在孫權頭頂上的時候。

  也不怕孫權翻臉,現在淮揚地區,保持高速發展的是揚州刺史劉馥,不是什麼孫權。

  孫權連劉馥都拼不過,好意思討要揚州牧?

  曹操想著,繼續對郭嘉說:「我願征拜孫賁為少府,奉孝先行渡河,務必促成此事。」

  「是,臣領命。」

  郭嘉不多言語,只是鄭重施禮。

  這場黎陽小敗,已經展露了一些惡劣影響力。

  雖然現在的孫權還不知道黎陽小敗,但華歆這麼斷定,曹操也這麼斷定。

  那麼就要在孫權翻臉之前,派遣使者快馬加鞭,儘快策反孫賁!

  孫賁以少府入朝擔任九卿,就能想辦法給其他孫氏族人鋪路。

  因為孫策過於慷慨,孫氏各脈子弟都授了軍隊。

  這些人陸續入朝,失去宗族輔翼,你孫權拿什麼治理、統合江東?

  釜底抽薪,我不好過,也不讓你好過。

  反正荊州軍就是順長江而下攻滅江東,以江東、兩淮的地形,又能產生什麼像樣的威脅?

  所以不肯主動進攻,為中原朝廷分攤壓力的江東,他的存在與消亡,沒有本質區別。

  既然這樣,沒必要平白受氣。

  受黑熊的氣也無所謂,對方有異術,還經營基業發展民力,按你熟知的方式來跟你玩,真沒什麼好怨恨的。

  還有袁尚,黎陽一戰表現出來的果敢,曹操內心多多少少有一點欣慰。

  可你孫權,憑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