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破釜沉舟
黎陽戰場,曹操先行一步抵達。
黎陽西城早已經攻陷,在曹仁準備掐斷地道的時候,西城守軍連夜通過地道撤入黎陽大城。
河北援軍也集結抵近,曹仁失去強攻黎陽孤城的機會。
在袁尚發動進攻之前,曹操緊趕慢趕,總算抵達戰場。
有一點是很明確的,夏侯惇守御的雒陽失陷之前,肯定能發出警訊。
側翼還算安全的情況下,曹操果斷從陳留渡河,大軍抵達河內後向黎陽行進。
而曹操先一步抵達黎陽,引領百餘騎向北出五十里偵查。
就見內黃縣以南,袁軍東西聯營七座,寬四十餘里,縱深必然也會有一座座營壘前後相連。
整體仿佛一個倒立的『T』,想要深入偵查,只能迂迴繞遠路。
河北斥候封鎖周圍,見曹操百餘騎靠近,河北斥候也開始集結;曹操主動後撤十餘里。
在一處河岸邊上下馬,餵食馬料,休養馬力。
同行的曹仁抓著箭矢在地上勾畫,著重點了點袁軍後方營壘:「金鷹大纛出現在這裡,據斥候偵查,說有類似黑賊、太史文恭模樣之敵騎,也是抵近偵查我軍,並無交戰意圖。我方斥候但有靠近,敵騎退散。故不知其虛實真假。」
曹操垂眉看著曹仁勾畫的袁軍布營圖,想了想就說:「此小兒詭計。」
這時候曹仁抬頭看他:「弟也是這樣懷疑,但金鷹大纛處,見到了關雲長旌旗,上書『漢壽亭侯偏將軍關』字樣,亦不知真假。」
曹操皺眉,就問:「雲長近來如何?」
隨行的郭嘉與杜襲互看一眼,郭嘉上前兩步:「明公,梁侯撤兵關中時,趙雲、文聘押解五千烏桓俘虜返回荊州,關君侯北上接替趙雲,後得梁侯許可,前往河東招募部曲。」
曹操聽了呵呵做笑:「這必是詐我之奸計!以袁尚心胸狹隘,其父妾室及宗族俱為其所殺,容不得袁譚,又怎麼可能與黑賊和睦共處?其軍中必然偽裝黑賊,意在詐我。」
曹仁站起來將箭矢收起來,詢問:「兄長的意思是佯攻黎陽,迫使袁軍應戰?」
「明日起,佯攻黎陽。」
曹操抬頭看北方袁軍營地群上空的寡淡炊煙:「不攻,怎麼能知其虛實?」
站在他身後的程昱張張嘴有心規勸速攻,但袁軍主力已經被勾動,這麼輕易放過的話,等劉備發動進攻,袁尚從河北夾擊,那樣會很被動。
只有狠狠毆打袁尚,才能有效警告其他人。
現在就是賭,賭黑熊與袁尚的交情沒到那關鍵的一步。
此刻袁尚大營,袁尚坐在黃泥捏成的沙盤前。
一個戰機就擺在面前,曹操的主力還在淇縣、朝歌以西;黎陽附近的只有曹軍只有曹仁、程昱兩支。
曹仁以議郎督軍,並非是一個單獨的將軍,曹仁的兵力配備常常因為作戰任務不同而進行調整。
比如此刻,曹仁奉命督黎陽諸軍,此前南撤的張遼、徐晃、劉勛都在曹仁督管範圍內。
如今曹仁這裡除卻本部外,還剩下樂進、史渙、張繡,兵力合計一萬兩千多人。
程昱以濟陰郡守督兗州,所以前段時間督兵增援的程昱軍隊比較簡單,就是本部三千濟陰兵,以及萬餘兗州兵。
曹仁與程昱的兵力規模接近,加起來不到三萬人。
自己這裡也是三萬多人,黎陽城中守兵八千多人;現在逆勢猛攻,或許能打曹仁、程昱一個措手不及。
袁尚有些拿不準主意,就問邊上一同觀摩沙盤的主簿李孚:「我欲強襲敵軍營壘,卿以為如何?」
「曹軍已無退路,這是背水之勢,若不能一戰破之,其兵復聚,必陷入糾纏。若其主力從後而來,我軍哪怕占據上風,也會猝然崩解。」
李孚靠近沙盤,略有些遺憾:「若有萬餘騎士為我軍西翼,就足以遮斷敵軍之援。」
不求擊敗河內方向的曹軍,萬餘騎士出動,站在旁邊紮營,曹操主力也不敢疏忽大意。
騎兵調動艱難,官渡一役,冀州騎兵萬人砸到南岸,盡數消亡。
後面又打倉亭之戰,最後那點騎兵底蘊也折騰的差不多了。
也不能指望袁熙,袁熙能擋住鮮于輔就已經很困難了,沒有力量支援。
烏桓王蹋頓這裡也是一樣的,烏桓背後還有個鮮卑。
幽州形勢不惡化,不拖後腿,就很勉強了。
「我沒有萬騎,但我有疑兵。」
袁尚抬手在河內方向點了點:「這是目前最好的機會了,曹軍一分為二,戰機稍縱即逝。」
李孚觀察袁尚,見他神情堅定,就說:「大司馬絕不會坐視我軍落敗,他所求是尚書行台。主公上表,請與大司馬同錄尚書事,大司馬心愿得償,豈會坐視?」
如果是袁紹這個大將軍,給許都發奏表,那邊還多少會看一眼。
袁尚這個繼承的大將軍,影響力根本比不上,把奏表送到許都,也不會得到什麼回應,反而會搭上使者的命。
所以袁尚這裡的奏表……裝模作樣在境內宣傳一下,使者把奏表丟到黃河裡就行了,沒必要跟自己的生命安全過不去。
「我知道他在顧慮什麼。」
袁尚說著起身,來到木隔子屏風處,伸手抓起懸掛的劍鞘,右手按住劍柄將之抽出。
舞動劍花,袁尚又用拇指細細摩挲劍刃,垂目眯眼:「他不敢來河北,來了河北,更不敢助我大破曹操。否則,他將自陷險地。這是個多疑的人,不是尚書台事能引誘的。」
李孚跟在袁尚身後:「主公,凡戰,料敵當眾;未戰,當先料算敗事。我軍若是敗績,大司馬豈會作壁上觀?」
聞言,袁尚面部缺乏表情:「你的意思是,此戰能勝則勝,不能勝,就引虎驅狼?」
「是,臣就恐曹軍抄掠四野,擄掠我之士民。」
李孚也是臉上沒有表情:「士民飽受其害,勢必怨恨。或許,可詐敗,引其傾力北上,待大司馬來援時,裡應外合,大破曹軍於鄴。」
見李孚還要勸說,袁尚很是心動,擺手阻止:「且容我細思。」
曹軍剛動手殺人,那河北勢必怨恨,士民恨不得與曹軍同歸於盡,死也要吐對方一臉唾沫。
如果無法遏制,曹軍殺人規模持續暴漲,反而會將河北人殺的恐懼驚慌,不敢反抗。
若是黑熊來援的時機巧妙,河北士民在極端驚恐與憤怒情緒下,自然能爆發出極高的作戰決心;曹軍那時候又遠離黃河,那麼必然能將對方重創!
而黎陽與鄴城之間的各縣,實際上編戶人口寡薄,曹軍為害,又能殺多少人?
反過來思考,站在黑熊的立場思考。
有沒有名義上的尚書行台重要麼?
是己方河北存亡重要,還是一個尚書行台重要?
如果己方在黎陽決戰失利,曹軍大舉侵入河北,黑熊怎麼可能坐得住?
所以眼前這一戰,真沒什麼好猶豫的。
唯一要做的就是破釜沉舟,要麼一戰擊破曹仁、程昱;要麼兵敗潰逃,等待關中兵的救援!
至於曹軍會不會深入河北境內抄掠殺戮……以曹軍的風氣,這種勝仗之後的抄掠殺戮,根本不是曹操可以鎮壓的。
特別是軍法嚴格的于禁所部,去年博望坡一役,差點被黑熊、劉備全殲。
現在的于禁重新練兵,因為本部被重創,導致于禁軍事威望大減,所以現在的于禁,不具備戰場上執行嚴格軍律的基礎。
拋開于禁這個意外因素,誰還能強迫曹軍各部停止追擊、抄掠?
韓浩、史渙這些人治軍雖嚴,但僅僅只是局限於日常。
面對戰時抄掠,除了于禁,沒人能壓得住。
袁尚思索再三,就對李孚說:「今日三更時埋鍋造飯,帶三日乾糧,我要行破釜沉舟之計,與敵軍一決生死。」
「是,臣這就巡查各營。」
李孚拱手長拜,袁尚又囑咐說:「我將督兵在前,力求一戰破敵。」
見李孚要勸,袁尚說:「你我所設毒計也,我督軍在前與敵白刃相搏,我這才好受一些。能贏則贏,不能贏,也是力有不逮,非我故意如此。」
「是,臣明白。」
李孚再次長拜,曹軍的抄掠問題,這是曹操都無解的事情。
再說了,於情於理來說,哪能坐視黎陽守軍覆亡?
進攻拯救黎陽守軍,這是符合河北士民共同呼聲的一件事情。
如果坐視黎陽守軍覆亡,別說周圍各縣、各城的守軍,袁尚集結的軍隊都會軍心不穩。
所以進援黎陽,是河北必須要走的一步棋。
戰敗的話,是實力不足,不是他們故意設毒計而詐敗……所謂的詐敗,只是這樣說出來,臉面上好看一些。
戰敗之後,曹軍的追擊、抄掠、屠戮,又是客觀上無法阻撓的事情。
一切幾乎都已經註定,唯一能改變的就一條路,那就是破釜沉舟,帶著三萬多人撲到黎陽,與這裡的曹軍決一死戰。
打贏了,那什麼都好說;戰敗,那就按著備用計劃來。
袁尚這裡心意已定,入夜前,河內郡斥候返回,帶來一個不是很妙,但也非常妙的消息。
曹操,極有可能先行一步抵達黎陽。
這說明曹仁、程昱之間不會因為隔閡而影響配合;但也說明只要猛攻曹操所在,就有可能取得大勝!
難度上升了,可取得大勝的機會也明顯增高。
富有河北的袁尚,實際上並沒有太好的選擇。
能找到曹操,與對方直接拼命,自然是很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