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鷸蚌相爭

  第215章 鷸蚌相爭

  南大營,張燕仰躺在火炕上閉目小憩。

  中高級軍吏入夜後沒人敢入睡,精神焦慮情緒壓抑,普遍失眠。

  也就白天視野良好時,張燕這類中高級軍吏才會抽時間補覺。

  漸漸抵近的馬蹄踐踏聲讓張燕睜開眼,附近道路上的積雪這幾天已經踩踏瓷實。

  幾十騎的規模,動靜已經不小了。

  失眠狀態下的張燕對各種細微噪聲、動靜格外敏感,他翻身雙手撐著爬起來,也沒脫靴子,直接滑下火炕。

  拿起裹頭巾纏了頭,戴好頭盔,將劍掛好,走出寢室時外面當值的親兵將架子上的斗篷取下,給他也掛上。

  分配給張燕的小營地,是圍繞一座里社擴展而來的。

  生活設施齊全,更有三口水源充沛的井水。

  張燕出門,就見外面當值的軍吏快步來報,手裡捧著木牘:「將軍,大渠帥急召。」

  木牘送到張燕手中,立刻有親兵舉著火把靠近。

  張燕閱讀上面的三十幾個字,頓時驚悚。

  十幾萬人,算上外圍即將抵達戰場的兵力,這是一場決定并州、國家西北霸主的決戰。

  參戰兵力二十萬,勝負分定,必須要有人承受額外的負擔。

  現在看來,烏桓人與楊鳳大概率不輸不贏,倒霉的只能是黑山軍、河東兵。

  張燕不敢耽誤,領著當值的三十幾名衛士立刻出發。

  北大營,黑熊雙腿盤著人向後懶洋洋仰躺著,面具就放在腿上。

  張燕進來時就見令狐邵、劉豹這兩個俘虜、降軍的代表人物也在,兩個人都是神色釋然,壓力盡去。

  張燕與趙雲同為客軍,此刻坐在一起。

  他們兩個對面,是青紅黃白四位騎將,都是關中籍貫,接近四十歲,與絕大多數關中同齡人一樣,擁有在董卓、李傕郭汜麾下服役的經歷。

  太史文恭身份特殊,就坐在胡床邊緣,在黑熊左前位置,下首就是關中籍貫的四位騎將。

  張燕這裡剛端來熱茶,位置最遠的魏越也進來了。

  人與人的關係是很複雜的,個人身份定義要看自己怎麼認知,也要看對方怎麼定義你。

  比如現在,魏越很是堅信,故而根本不將自己當外人,戴著與呂布一樣的面具,坐在了黑熊右前位置。

  其他的人見魏越的位置,也不見黑熊、太史文恭有異議,也就默認了魏越形同左右手的地位。

  都沒見過太史文恭的臉,現在魏越佩戴面具也不算特殊。

  這時候黑熊才說:「你們也都知道了,烏桓人承受不住,謀害於氐根諸人,獻其首請降。也不能說是請降,他們想要分走一半黑山軍俘虜。按著他們使者的意思,於氐根各部歸他們,祁縣城內的郭賢部歸我。」

  劉豹立刻回答:「大渠帥,這是他們的詭計,還是想探查大渠帥的虛實。若是大渠帥與他們協商此事,他們會更加驕橫,會執意索要於氐根各部。以小王之見,不應理會,還要強迫烏桓人出精騎三千。」

  說著劉豹環視其他人,解釋說:「有這三千精騎在手,烏桓人不敢輕易作亂。」

  太原降兵的臨時代表令狐邵也表態:「現在於氐根諸人已死,烏桓使者說當初違抗將軍,皆賴於氐根蠱惑煽動。是非功過皆由烏桓人說,未免有失公允。」

  黑熊笑了:「那先生是個什麼看法?」

  「仆以為,當追究此事,嚴懲真兇。若真是烏桓人無知受人蠱惑,也當予以懲戒。否則今後若有變故,彼輩還敢發兵太原。」

  令狐邵說完,站在令狐邵後面的賈逵也開口:「仆也是如此觀點,諸胡本性逐利。他趨利而來,不利則走,這未免太過輕鬆。」

  雖然河東兵還沒有投降、俘虜,但在場之人,已經默認賈逵是河東人的代表。

  黑熊歪頭看張燕,張燕回憶剛才黑熊的神態細微變化,也就表態:「大渠帥也知,我等名為黑山軍,不過是避居山野求活之人。若有亂世稱雄之意,又豈會避居太行諸山谷?以某觀來,應是於氐根受烏桓蠱惑、脅迫。」

  說著張燕又對黑熊拱手:「大渠帥連挫烏桓鋒銳,烏桓這才誘殺於氐根等人,推諉罪責事小,矇騙大渠帥事大。」

  「說的很有道理。」

  黑熊很是贊同,看著張燕身側的劉豹:「戴罪立功的時候到了,去選三千人,我會給你提供馬匹、鎧甲、兵器。明日我們去跟烏桓人好好談談,問一下到底是誰在騙我。」

  劉豹嚯的起身,拱手長拜:「是,小王遵令。」

  「送單于回城。」

  黑熊目送劉豹離去,又看趙云:「子龍將軍留守北大營,明日我督兵向北,營中各處若有變動,將軍自決之。只要營地穩固,我不介意死多少人。」

  趙雲側身拱手:「是,將軍安心。」

  黑熊又看張燕:「我已調派雪橇車隊,張將軍所部向北大營轉移,這裡會配備馬匹,以便明日行軍。」

  「是,張某領命。」

  張燕也是鬆一口氣,只要把那些跟他關係不大的太行山北部黑山軍撈出來,他的地位會更穩固。

  黑熊又看令狐邵:「車隊運輸張將軍部到北大營後,會運輸鎧甲、器械到京陵城外。敢死兵出城列裝吃熱飯,然後乘車向北。烏桓人心氣已泄,這是你們贖罪的機會。」

  「是,仆定會通告全軍,激勵上下吏士。」

  令狐邵也做軍禮,黑熊笑了笑,就問:「弘農郡守印可還在?」

  「正在此處。」

  令狐邵立刻從腰囊解下,雙手奉上。

  呂布起身接住,就聽黑熊說:「你暫時節制太原敢死兵。」

  「是,末將領命。」

  令狐邵落座,趙雲則看了兩眼這個人,對於目前形勢變化,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雖然無法阻止黑熊拿黑山軍開刀,但現在反手一抖讓刀刃落在烏桓人身上,趙雲樂見其成。

  畢竟,黑熊當眾再三說明,要給他五千俘虜的騎兵,從之前的匈奴人變成烏桓人,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拿了這麼厚重的報酬,他自然要把打工的態度擺端正。

  最後黑熊看四位騎將:「你們配合子龍將軍穩定大營,午後各出千騎北上,每個騎士准許配備兩名隨從,從輔兵中挑選。三人一組,配備五匹馬,帶足草料,我要一口氣追到榆次、晉陽!」

  讓士兵從輔兵中自己找順眼的隨從,是擴兵最快,也能維持指揮秩序的小技巧。

  這些人一起施禮,黑熊則看魏越:「張將軍北上後,南大營就交給將軍了。」

  魏越只是拱手,也不言語。

  最後,黑熊說:「這次我只帶黑旗隊、敢死隊以及三千匈奴義從北上。我北上後,各處斥候放到五十里外,若是楊鳳、河東兵靠近,各處固守即可,不得擅自出兵營救。」

  「喏。」

  眾人起身行禮,結束了這最後一場作戰會議。

  於氐根這些人遺留的部眾光有人員數量,含金量嚴重不足。

  烏桓就不一樣,為了那將近兩萬匹的馬,就不能輕易饒過。

  這些人離去時,負責軍醫隊的李封留下了,詢問:「渠帥如何處置於氐根舊部?」

  「他們多是盜匪,與太平道關係淺薄。」

  黑熊也為這個事情頭疼:「關中糧秣不充足,我想只取其中青年。郭賢所部也是一樣處理,殺郭賢,盡取其青年。餘眾委託給張燕,青年在我軍中,歷經訓練、磨礪後,未來可以用他們做骨幹,爭奪太行。」

  熟悉路途,有地方人脈,也有迫切返鄉的意願。

  抓住這批青年,就等於抓住了未來的太行山。

  就連張燕這個黑山軍名義上的大首領,其人本身與太平道的關係也是一般。

  是張牛角舉兵後,張燕帶人參加,與張牛角,張牛角背後的太平道沒有傳承關係。

  張燕都是如此,其他黑山軍各部的底色能看出來多少。

  黑熊說出自己處理辦法後,李封也是鬆了一口氣,就說:「仆就恐渠帥大勝之後驕縱麻痹。」

  對此黑熊笑笑,指著黑漆漆的西面:「我如今就在那冰層上起舞,怎麼敢疏忽大意?」

  李封也是笑笑,整個人也是輕鬆下來,又低聲:「渠帥,仆麾下一些人在研究截肢手術時……」

  不想黑熊抬手阻止:「我不管,撤離時屍體會集中焚毀,不能帶入關中。回到關中後,我可以分一個山谷給你們研究醫學。」

  李封神色悻悻,也就拱手長拜後退幾步離去。

  目送李封離去,黑熊不由思索傳統中醫的發展。

  經絡針灸、穴位之類的他不懂,只覺得老祖宗總結、研究出來的這套理論很強。

  追求長生是歷代權貴、享樂者的共同目標,從祭祀鬼神祈求長生延壽或健康,到自力更生的丹藥、醫學,目的都是一樣的。

  所以不管是薩滿巫醫,還是傳統中醫、傳統西醫,發展過程肯定需要豐富的實踐。

  派遣諸人後,黑熊更是不敢大意。

  這臨門最後一腳,如果沒踢出去,會後悔一輩子。

  帶著這種想法,他乘坐重型雪橇向北巡視。

  何止是他,北大營三分之二的吏士被軍吏喚醒,開始值夜、戰備。

  除了明天參與進攻的人,其他都在當值。

  臨近天色拂曉,烏桓人沒有搞什麼計中計。

  黑熊驅馬靠近,才發現烏桓人與黑山軍徹夜對峙,都已疲倦。

  鷸蚌相爭的局面太過於明顯,就仿佛在演他一樣。

  隱隱間都有些難以置信。

  又觀察片刻,他才向南返回。

  也不需要他觀察了,烏桓人、黑山軍相互糾纏,已經放棄了外圍斥候的封鎖。

  己方斥候已經跟上來,幾乎籠罩了右部王庭區域。

  這仗,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

  等他歸營時,又積攢了許多軍書和使者。

  使者來源廣泛,有烏桓、黑山軍的,也有郭賢、商曜和雁門兵的。

  就連牽招的使者也順利抵達,送來一封厚厚的帛書。

  黑熊耐心閱讀這些文書,閱讀期間,親兵送來早餐,餐盤上又放著兩卷帛書:「將軍,這是楊鳳請罪文書。」

  「怎麼有兩份?」

  「使者說,上一位使者被太原潰騎殺死,這是他路過時拾撿的。」

  「還真是個不幸的巧合。」

  黑熊端起茶碗飲一口濃茶,感覺這東西提神效果有限,召出一枚白法力拍入自己額頭。

  頓時神清氣爽,精神煥發。

  整個世界再次鮮活起來,當再飲茶水時,就察覺茶水滋味的種種不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