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後方之事

  第193章 後方之事

  風陵渡,河風陰寒。

  兩岸舟船轉運不歇,人群、獸群持續渡河。

  趙雲三百餘人已在這裡駐屯了三天,最初只是奉命來這裡領取戰馬。

  結果甘寧得到最新的軍令,授權趙雲擴軍。

  從每一支運輸隊的護衛隊伍里選拔兵員,每支護衛隊標配的是五百名武裝奴僕。

  但遷徙過程中,時刻又有河東郡的逃亡部曲、逃奴加入,使得運輸隊人口比例發生變化。

  原本一支運輸隊不計算孩童,大約有兩千人出頭,算上逃奴,成年人口逼近三千。

  每日都有一支運輸隊抵達,趙雲可以擇優選拔。

  黑熊給了他三千騎的徵兵額度,這三天也只徵選了七百餘人。

  立冬甲子日這天,趙雲如往日一樣來到渡口接收護衛隊。

  跟昨天一樣,先是獸群轉移。

  從關中、弘農以及河東調集的八百百餘艘舟船往返於兩岸,同時北岸正在屠宰病弱的公牛、公羊,除了篩選出來的種牛、種羊外,其他當場屠宰。

  仿佛祭祀一樣,在河岸宰殺。

  血水匯入黃河,沿著北岸向下形成了一條三四十里長的暗紅飄帶。

  整個風陵渡南岸,華陰以及潼關周圍,相隔十幾里就是一片帳篷駐紮區域。

  風陵渡最顯眼的是立在渡津東側的京觀,這是一座奇異的京觀。

  沒用使用封土,整體用木樁打成框架,七步見方的巨大框架仿佛一個籃筐。

  而籃筐內就是這次斬獲的首級,一層首級一層鹽,層層疊疊。

  大約到正午,才有第一批女子渡河,她們穿著兔皮、羊皮甚至老鼠皮子縫合的衣物,普遍蓬頭垢面。

  背著北岸分發給她們的鮮肉,帶著孩子,跟隨搖擺的舟船向著南岸進發。

  越是臨近,情緒再也壓制不住,女人、孩子的哭嚎之聲前後相連。

  很多女子靠岸後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被岸上先來的女子拖拽上岸。

  負責接收她們的是郭泰,今日他拄著七節杖眺望各處。

  上岸的女子滿一百戶,就分出十名青州兵引領著向外圍遷徙。

  前幾日抵達的青壯、健婦也被組織起來,也是百人一隊,分配十名青州兵負責管理。

  由這些恢復體力的青壯搬運皮製帳篷之類的沉重物資,用車輛轉運到各處臨時安置區。

  現在安置區開始向關中蔓延,每個小安置區之間相隔大約十里路。

  之間空出來的區域,勉強足夠獸群覓食。

  但這只是眼前的應急辦法,支撐不了多久。

  所以現在新編制的運輸百人隊適應習慣後,就要往上林苑區域遷徙。

  這裡有充足的林木資源,獸群冬季覓食相對方便。

  郭泰察覺遠處趙雲在看自己,就扭頭過去,相隔百餘步,郭泰回以微笑。

  趙雲也只是點點頭,一時之間也是感慨萬千。

  沒想到的事情太多了,比如黑熊突然翻臉襲擊匈奴人,以及解救出來的這麼多男女孩童。

  每天都是接近三千規模的成年男女抵達關中,如果持續一個多月的話,那黑熊將直接掌握十餘萬人口。

  這是黑熊從匈奴人的牢籠里解救出來的,這些男女,還有他們的孩子,都將是黑熊、太平道的中堅。

  等這些人熬過這個艱難的冬天,再撐過明年的青黃不接,那麼整個關中都將成為一個巨大的戰爭機器。

  戰利品實在是太豐厚了,明年秋季,黑熊想待在關中安穩度日都不行。

  太多的人會請求黑熊對外征討,哪怕沒有戰利品,出去搶一些獸群也是極好的。

  同時青州兵的成長速度也讓趙雲感到驚奇,青州兵成長的太快了。

  這小半年時間除了行軍打仗,似乎其他時間都在訓練。

  不僅僅是戰陣紀律配合的訓練,還有傳道方面的訓練。

  他自然不清楚,青州兵每個百人隊都在進行過懺悔,每個人不止一次的站在百人隊中間當眾懺悔。

  這是一種心靈的升華,也是一種對過去人生的總結。

  一個人總結自己,得到的終究是有限的。

  一百個人之間反覆總結自身,參照別人,必然能取得巨大的進步。

  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所以現在的青州兵治國、治理郡縣的才能不一定有,但一個十人隊管理一個百人隊不成問題。

  何況之前的苦難生活,匈奴人的鞭子已經磨去了這些男女的小脾氣。

  郭泰正觀察時,一名道士登上小木台:「上師,長史公來了。」

  郭泰轉身,就見陳震引著五百餘人步行趕來。

  馳道很寬,向西邊走的人在北邊,往潼關來的人走在南邊。

  陳震乘坐的是一輛曲柄青傘蓋車輛,陳震在路邊下車,郭泰也下木台來迎。

  兩人會面,陳震就問:「郭上師,目前還有什麼困難?」

  「還是人手不足,我營中吏士還能再用五天。五天後,只能抽人回來。我想的是,分十人隊為兩個伍隊,抽回一個伍隊。」

  郭泰說著扭頭看隨陳震而來的那些民戶,不由露出笑容:「長史公送來的這些人只夠兩天使用,分隊後,也就三天。」

  陳震帶來的是荊州民戶百人隊裡的優秀民戶,是民戶百戶推舉來的骨幹。

  抽調這六百人,已經讓陳震元氣大傷了,但也只夠安置兩天或三天的解救男女。

  陳震跟隨郭泰登上木台,看著遠處岸邊下船癱軟哭嚎的男女孩童,再看看新抵達被圍起來的獸群:「未曾想,匈奴竟如此富饒。」

  「長史公不知,這王庭三部匈奴也擅長耕種。渠帥為免事端,這才遷徙民眾、獸群。此刻匈奴各部營地,尚屯有許多糧秣。」

  郭泰放低聲音:「匈奴二十萬男女過冬之儲糧,足夠渠帥支用到明年三月。」

  不僅僅是人要吃、戰馬要吃,留在軍中的牛羊也可以吃穀物禦寒、補充營養。

  陳震聽了詫異:「明年三月?渠帥不是要進擊西河匈奴?軍師已率軍出發,若無渠帥接應,恐怕這……」

  「渠帥自有定論,想來已向軍師傳達軍令,這就不是你我所能討論的了。」

  郭泰肩膀靠近陳震,繼續說:「我與長史公,職責是安置流亡、解救之民。」

  陳震點著頭,神情還是有些不自然:「北面諸胡已有集結、進犯之勢,或許是想迫使渠帥回師關中。我以為渠帥會休整一番進擊西河匈奴,可若是長期盤踞太原,我就怕諸胡聯軍進犯,使我關中大好局面就此潰敗。」

  見此,郭泰呵呵做笑:「我等追隨渠帥至關中時,不過五千之眾;渠帥征討匈奴時,亦不過三千騎。那裡有不下兩萬級匈奴,犯境諸胡比之如何呀?」

  郭泰說著還展臂指著東邊立在河邊的木樁區域,陳震也只是瞥一眼。

  他也清楚郭泰話里深層次意思,諸胡犯境,交給改編的關中兵抵抗守御就行了。

  擋不住放開通道讓諸胡進來就行了,關中一切能徵調的舟船都拉到了潼關。

  所以渭水相隔,諸胡劫掠的隊伍是無法侵害渭南的。

  也就不存在段煨、楊秋這些人放水,諸胡就能禍害己方的說法。

  何況,宣傳中的戰績可以作假,持續從風陵渡抵達渭南的男女孩童、獸群無法作假。

  己方在太原打的戰績越是璀璨,關中留守的兵將士氣越是高昂。

  只要扛住這一波,下一波就輪到他們一起反擊、吃肉了。

  陳震也是點頭,就說:「呂常、閻行上書請戰,願為渠帥效力。請求發放鎧甲器械,若是器械儲備不足,他們也願斬木為兵,去太原效力。」

  「長史公好言安撫,渠帥再三下令,只准趙子龍徵選三千騎士助戰,餘下各軍不得妄動。」

  郭泰說著還取出給趙雲的最新調令,陳震仔細閱讀,他也摸不清楚前線究竟想做什麼。

  到底是繼續攻打西河匈奴,與北進的劉曄一起夾擊;還是就那麼依靠匈奴人的糧食,逗留太原,剿滅肅清太原周邊的諸胡。

  就怕越打越順手,不願離開太原。

  陳震觀察笑呵呵的郭泰,就問:「平難中郎將所部久居上黨群山,可會助戰?」

  對此,心情很好不加掩飾的郭泰收斂笑容:「此非長史公所能過問,不過平難中郎將所部已與大將軍保持長久和睦,也有從屬徵調之協議。渠帥就是向平難中郎將借兵,也要先行通告大將軍幕府。」

  大家是盟友,之前虛化河東、弘農,已經是最大的誠意了。

  而太原、上黨則是底線,不能輕易觸碰。

  己方拿了這兩個地方,哪怕袁尚放心,河北人也會睡不著覺的。

  該走的程序要走明白,哪怕張燕要出兵助戰,也要走袁尚大將軍幕府的軍令。

  郭泰神情變化毫不掩飾,陳震也只是訕訕賠笑,略過這個話題。

  兩人隨即聊起了其他話題,郭泰心生警惕後也是敷衍為主。

  反正他只是缺基層管理人員,陳震能抽調六百人過來,就已經榨乾了陳震的潛力。

  也就是說,不講交情的話,現在陳震在郭泰眼裡就是個廢人。

  陳震這個長史負責的是後勤大方向,可後勤細分之後,陳震也只能管理從荊州遷徙來的民戶。

  但這些民戶伐木,建造工坊、修繕兵器鎧甲之類的事情,由陳陽在管。

  丹水漕運由宣良在管,現在宣良已經帶著精幹人手開始向潼關移動,皆要與陳陽一起在渭水流域選擇合適的地點造船。

  而目前油水最大的人口安置工作,則完整的落到了郭泰、青州兵手裡。

  這已經不是油水不油水的問題了,隨便伸手進來,幾乎抓住多少就是多少。

  被解救的人口目前十分脆弱,誰先接觸就依附誰,甩都甩不掉那種。

  這種好事,卻跟陳震這個長史沒有什麼關係。

  別看他帶來了六百人,這六百人轉眼就能融到青州兵這個大集體裡。

  黃巾軍本就有帶著老人婦孺行軍轉移的傳統,現在青州兵安置、接受這些人口,讓陳震幾乎找不到介入理由。

  至於關中士人目前追隨鍾繇、韋端一起開挖、謄抄蔡邕的藏書,哪怕對這些人口很痒痒,可手裡就是要謄抄的蔡公遺書,你很難分身。

  就算分身過去,青州兵肯讓你插手?

  關中兵將整編後又在渭北駐防,這些人又怎麼可能生出侵占的想法?

  往前推敲,幾乎大部分人都與家人、親戚失散了。

  前線戰績傳回來,關中兵將只會想著扛過眼前諸胡可能發動的攻勢,然後再向北進攻,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家人解救回來。

  雖然家人大概率死於動亂,可萬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