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感激不盡。
她欠他人情,金蟾轉送給他正好「抵債」。
就是當著人的面,就這麼把東西送出去……凌昭用餘光瞥範文欣。
範文欣臉色不悅,差點沒撐住笑容。她道:「我記得你是醫生吧?這金蟾放在你的辦公室,你會挨打吧?」
這不是咒病人嗎?
溫明瑞仍舊撥著那銅錢,一臉興致勃勃:「不會,相反,我有大用處。」
他神秘一笑,看了眼凌昭,又說:「該不是范小姐捨不得?不過你這金蟾已經送人,就不是它的主人……霍太太,你捨得送我嗎?」
一件藝術品,就這麼像是寶貝似的爭起來了。不知道那劉大師看到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凌昭裝作忍痛割愛,點了點頭:【你能幫我掛上佟教授的號,我有什麼你都可以拿走。】
頓了下,她轉頭望著範文欣:【范秘書,如果不是你說這是劉大師唯一一件作品,我肯定要去拜訪一下他,請他再做一個的。可是如今只有這麼一尊,那我就只能借花獻佛,送給溫醫生,以作感謝。你不會有意見吧?】
範文欣咬了咬嘴唇,擠出笑:「東西既然已經送給你,你有權做主。」
可是凌昭不接受她的「好意」,這梁子又結下了!
霍奕修看她們解決了這尊金蟾的歸屬問題,眸光淡淡地瞥過凌昭。
只要她有,什麼都可以拿走?
男人冷漠轉移眸子:「可以走了嗎?」
這頓飯,對所有人來說,吃得都不算愉快,只是面上還要保持客氣,擺出輕鬆氣氛。
霍奕修夾了一片蒲菜放到凌昭的碗碟里,凌昭微微一愣,看了看他,霍奕修像是做了件平常做的小事,淡聲問:「不喜歡?」
範文欣瞅著那一截白嫩如玉的蒲菜,抿了抿唇,默默低頭喝湯。
溫明瑞同樣看在眼裡,看著凌昭夾起那根菜,霍奕修話家常似的問溫明瑞:「佟教授的大名早有耳聞,他的論文也多次發表在重要雜誌上。只是他這麼忙,有空給凌昭治療嗎?」
「有錢能使鬼推磨,以霍總的財力,請國內外最好的醫生給霍太太會診都不是問題。只是不知道霍總是什麼原因,即使聽過佟教授的大名也沒有請他來給霍太太治療呢?」
「倒是霍總請來了國內最好的乳腺專家給范秘書執刀,有點大材小用了。」
去除乳腺結節,一個微創手術就能完成,很多醫院都有這能力。
這個問題拋出來,讓人難堪了。
對凌昭來說,她的難堪在於,她是霍太太,丈夫不關心她的身體,卻給身邊的秘書請了最好的醫生。
對範文欣來說,她的難堪在於,她名不正言不順,卻享受了男人極致的關懷。
對霍奕修來說,他的難堪在於,他對情人的偏愛,對妻子的漠不關心,被人這麼指出來了。
霍奕修眯了眯眼,靜靜盯著溫明瑞。溫明瑞神色坦然,笑著問:「我說錯什麼了嗎,霍總這麼看著我?」
凌昭早有自知之明,垂下眸子,在桌下輕輕碰了碰溫明瑞的鞋尖。
她很感激他的幫忙,但不願意看到他之後遇到什麼難事。
霍奕修笑一聲,轉頭握著凌昭的手,刻意捏了捏:「我既不在乎她是個啞巴,只要她身體其他方面健康,其他都無所謂。」
「比起虛無縹緲的希望,我倒是希望她安於現實。總比到時候失望後得到的痛苦更好。」
成年往事,牽扯起凌昭的舊痛,密密麻麻的,疼得她嘴裡的食物難以下咽。
她的痛,不只是手術台上的那些痛苦,更在於反反覆覆,在希望與失望之間橫跳,在於被親生父母放棄……
除了知情人以外,沒有別人知道了。
凌昭沉默著,眸子落在男人的臉上。
他是這麼想的?
「……至於我的秘書,她在我身邊工作多年,為她請最好的醫生治療,是公司給她的支持與鼓勵,有什麼不對嗎?」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交匯,沒有什麼激烈的空氣震動,電閃雷光,平平靜靜的,卻又似乎有著暗涌在絞纏。
範文欣這時舉起酒杯,對著霍奕修道:「感謝霍總為我找來最好的醫療團隊,讓我得以健康出院。說真的,我那會兒真的很怕得癌症。在這真誠感謝霍總,以後我也會更努力為公司服務。」
那正大光明的樣子,好像兩人真的沒有什麼,都是一派謠言。
她喝完紅酒,又倒了一杯,舉著杯子看向溫明瑞:「雖然溫醫生不是我的主治醫生。不過我住院期間,受到醫院上下所有人的悉心照顧,在此也請溫醫生喝下我敬的酒,轉達我對她們的謝意。」
溫明瑞噙著笑:「酒就不必了。做外科醫生的,對酒要控制。」他推開面前的酒杯,換了一杯白水,「范秘書剛出院,更要注意養身。乳腺結節易復發,菸酒咖啡這些刺激性食物還是要少碰,有了健康的身體,才能更好地為公司服務,是不是?」
「溫醫生說得對。」範文欣看了眼那被推到一邊的紅酒,跟著換了一杯白水。
喝完,她看向凌昭,第三次倒了白水:「太太,外面謠言紛紛擾擾,幸虧太太大度不計較。這一杯,是我敬你的。」
凌昭看著她的杯子,感覺剛才吃的蒲菜太老了,那毛糙的質感卡在喉嚨,劃出刺痛感,哽咽感。
是她不計較嗎?
她計較了,有用嗎?
最後的結果,只是她自己吞下苦楚,快樂是屬於他們的。
凌昭也懂,範文欣這一招同時是在藉機跟她說,以後也永遠都別計較。
她凌昭,永遠是她的手下敗將。
凌昭捏著筷子,始終都沒換杯子。
而那握著筷子的手,緊得微微顫了起來。
範文欣的手一直舉著,溫柔大方地笑看著她:「太太?」
霍奕修看了眼凌昭,對著範文欣說:「只是平常吃飯,溫醫生也不是重要貴賓,你這敬來敬去的,讓人怎麼吃飯?算了。」
範文欣不想罷休,可是霍奕修開口了,她縮回手,兀自把那杯白水喝了。
眼眸輕轉,流光波動,嬌媚中又有股颯爽。
如果不是霍奕修說話,她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凌昭淡淡看著範文欣的搶戲落幕,緊握著筷子的手指鬆開一些,她提筷夾了一片肉放到溫明瑞面前的碟子裡,並不在意霍奕修怎麼想。
【這個菠蘿肉很好吃,酸酸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