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止長睫微落,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沒聽見邊止說話,姜幸眉眼染上執著。
「拆了。」
邊止抬眸,盯著姜幸看幾秒,眼底銳利被他掩去,話裡帶著點點戲謔。
「將暗室物品移出去,再從上向下挖開,將這屋子挖出來拆了,讓公主瞧瞧。」
姜幸轉身,明杖砸在地上的聲音不成拍子,讓邊止忍不住將視線落在姜幸身上。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公主,也敢對我們指手畫腳,這間暗室有多重要,她說拆就拆,儘是搗亂!」
暗室不大,儘管刻意壓低聲音,可這話在場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邊止抬眼瞧上他幾分,轉身,聲音懶散。
「玄涼,舌頭割了。」
刀起刀落,一截帶著溫度冒著血的舌頭落在地上,玄涼冷著聲。
「對公主不敬!當死,念你無心,小懲。」
警示的看了一圈在場人,玄涼轉身,踏步跟上邊止。
邊止步子邁得大,聽到熟悉的明杖聲,莫名,他步子慢下來。
姜幸明杖落地聲音雜亂,不但急切還有一絲慌亂,像是在逃避什麼,柳絮擔憂問上一句。
「公主,你到底發現什麼了?」
姜幸微微低頭,泛白的手指顯示著她並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這屋子不是用石頭木頭做的。」
姜幸不多言,柳絮也沒多問。
著急的走出來,便扶著姜幸去前廳。
邊止一出來,只看見姜幸月牙色裙擺,也沒跟上去,偏頭吩咐。
「蒼狼,送公主回宮。」
蒼狼應下,下一瞬就出現在姜幸面前,恭敬行禮。
「參見公主。」
姜幸輕頷首,翻湧的心思也已平靜下來。
「何事?」
蒼狼低頭傳話。
「公主,督主吩咐屬下,先送你回宮,這屋子今日是挖不出來,明日才有結果,您看?」
「那便回宮。」
明杖不緊不慢敲在地上,柳絮扶著姜幸上馬車。
確認姜幸進宮門,蒼狼這才離開。
馬車停在養性門,剩下的路,只能靠人走,馬車進不去。
姜幸下馬車,朝著宮殿走去,明杖落在地上的聲音不對,姜幸偏頭問著。
「柳絮,這走的是哪條路?」
「回公主,是景園,按照時辰,大公主此刻在御花園餵魚,委屈公主繞路。」
柳絮眼底心疼,可也無奈,大公主姜嬌與公主自幼就不對付,碰上肯定是要說上公主幾句不好。
她是個宮女,不能頂撞主子,自家公主性子又軟,若遇上,肯定又是一頓數落。
姜幸明白柳絮用意,淺笑寬慰。
「難為你費心了,正巧本宮也想多走動。」
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草木香,姜幸眉眼舒展,姜幸忽然站定,偏頭看向一處。
「柳絮,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循著姜幸的視線,柳絮傾耳仔細聽,無奈搖頭。
「奴婢耳朵比不上公主機敏,如果公主想知道發生什麼,奴婢陪你去瞧瞧。」
姜幸點頭,越走聲音越明顯,嬉笑嘲諷謾罵,以及令人心驚的磕頭聲。
姜幸忍不住開口。
「誰在哪裡,在做什麼?」
「參見四公主。」
姜幸聞著血腥味走到一個人面前。
「剛剛磕頭的是你,你叫什麼,為何磕頭,可是他們欺負你了。」
沒等面前人說話,一旁的人連忙喊冤。
「公主冤枉,奴才們哪敢強迫他,是他自願的。」
面前人聲音極低,像是整個人趴在地上說話。
「奴才名叫清竹,這頭是奴才自願磕的,求公主救救奴才主子。」
聽到這話,姜幸心中一軟。
「你家主子是誰?」
等了片刻,才聽見清竹說話聲。
「奴才主子是魏國三皇子。」
魏國三皇子?姜幸偏頭,柳絮貼心開口。
「公主,去年魏國新帝登機,意圖侵占姜國領土,被鎮國大將軍打了回去,還搶了魏國一座城池,魏國為了息戰,將魏國三皇子送過來當質子。」
姜幸點頭,倒是可憐人。
「散了吧。」
太監都是人精,一聽就明白姜幸是要管這事,連忙找藉口離開。
「奴才還有差事,奴才告退。」
「謝公主,奴才謝謝公主。」
磕頭聲一聲重過一聲,姜幸皺眉。
「別磕了,本宮會派太醫去看你主子,你且回去等著。」
清竹埋在地上的臉抬起來,看著那抹月牙白,眼底激動,一路飛奔回宮殿。
宮殿雜草叢生,蜘蛛網大搖大擺在牆上結網狩獵,吱呀響的木床上躺著一個男人。
「主子,有救了。」
聽到清竹的話,魏清儒支起身,木床吱呀吱呀,下一秒,塌了。
像是吸了灰,魏清儒止不住的咳,似要將心肝肺都咳出來一般。
清竹端著水,替魏清儒順氣。
抬眼看向清竹磕破皮的頭,魏清儒忍著咳意,眉眼溫潤,話語極慢。
「清竹,我打聽過,四公主姜幸最為心善,你去磕她,求她收下你。」
清竹紅著眼眶,自從主子病了,就天天想趕他走。
「主子說的是什麼話,清竹是你撿回去,就算死,也要為主子死。」
「魏國三皇子可是住這?」
突然起來的聲音讓主僕倆的對話暫停。
清竹蹭的站起來,眉眼喜意。
「是,太醫這邊請。」
或許是沒想到清竹真能請來太醫,魏清儒眉眼詫異。
拍拍衣袍,微微彎腰,溫和從容,看似謙卑,實則矜貴。
「太醫貴姓。」
「不敢擔貴,姓李。」
魏清儒又是止不住的咳,斷斷續續說著話。
「勞煩李太醫先給我身邊小廝看看。」
李太醫沒多言,利索包紮整治。
「臣待會讓人送藥過來。」
「麻煩了。」
清竹摸上頭上紗布,眼睛亮晶晶。
「四公主真好,不但請太醫,請的還是太醫院之首。」
魏清儒替自己倒杯水潤嗓,拿起身旁唯一一個不少腿的木凳,放到清竹面前,眉眼疏朗,淺聲細語。
「你磕的是四公主。」
清竹撓撓頭,坐下憨笑。
「四公主碰上的,看奴才可憐,幫了一嘴。」
「魏國三皇子可是住著?」
清竹立馬起身,滿臉激動。
「藥來了,主子,你不用死了。」
魏清儒被清竹逗笑,眉眼舒展,似春風拂溪水。
荒廢的宮殿中罕見飛入一隻麻雀,歪著頭,嘰嘰喳喳,似有生機從中生。
魏清儒坐在缺了腿的木凳上,低聲呢喃。
「姜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