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 45 章

  四寶在屋裡急的抓耳撓腮, 她也是急中生智,三兩下把身上的外衣脫了又跳上床把被子裹上, 只留出一顆腦袋在外面。

  陸縝滿目沉鬱地看向陳御史, 放下手裡的茶盞,已經掩不住滿臉的厭棄,像是看著一隻蒼蠅似的看著他:「慢著。」

  陳御史轉過身, 竟還有那麼點不卑不亢的意味, 他將下巴微微一抬:「督主有何指教?」

  陸縝表情沒多大變化,抖了抖玉青色的衣袍起了身:「人, 你隨便搜, 屋子, 你不能進。

  敢踏入一步, 我就斷你一條腿, 敢走進兩步, 我就讓你今天爬著回去。」

  四寶躺在床上,驚恐臉瞬間變成了星星眼,督主好帥!

  陳御史臉色不禁微變:「陸都督難道想抗旨不遵?

  !」

  陸縝顯然懶得再跟他廢話, 隨意看了眼沈寧, 後者會意, 上前一步冷笑道:「陳御史可真會說笑話, 司禮監多少重要的摺子典籍你可知曉?

  幾乎每樣都是國之大事, 你這麼多人一窩蜂的進去搜查,倘若把什麼重要的帳目摺子弄丟損壞了, 耽擱了朝中要事, 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就是把你生生刮成千百片, 也賠不起!」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東廠有批紅的權利, 就是現在司禮監還存放著不少帳目摺子,若真有個閃失,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就是鬧到皇上跟前他們也有道理可講,不過……

  陸縝微微閉了閉眼,他也不會再給這姓陳的鬧到皇上跟前的機會了。

  陳御史面上一緊,仍舊強撐著道:「我們不過是進去隨意看看,都督若是不放心,大可使人跟著,我們保證絕不翻動就是了。」

  若是有的選,他也不想跟東廠鬧翻,可惜東廠早上已經下手了,他若是不能搜集些證據出來,就徹底成了待宰羔羊。

  陸縝壓根沒搭理他,目光從他身後的幾個刑部和御史台官員身上掠過:「你們也要跟他一道兒進去?」

  陳御史長了一顆牛膽,又豁出去了準備奮力一搏,旁人可沒有這樣的膽子和仇怨,他們來蹚這趟渾水都是被逼無奈,可不想缺胳膊少腿地回去,聞言面面相覷一陣,齊齊搖了搖頭,共同往後退了幾步,當中一人附和道:「都督說的在理,下官不敢擅專,今日已經把該查的都查完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陳御史怒瞪著幾個不配合的官員,滿臉的恨鐵不成鋼,顫著手指怒罵道:「你們……你們這群無膽鼠輩!有好處了便一窩蜂地湧上來,但凡有些難處了就恨不能把頭縮到地底下,早晚被這群閹人宰割乾淨,真真愚蠢之極!」

  陸縝譏誚地揚了揚唇,連看也不看他,負手立在原地,淡然道:「送客。」

  陳御史拼命一博,便如瘋了一般,不顧眾人阻攔推門強行闖進去,四寶縮在被子裡,心頭別別亂跳,陳御史見床上有個人影,大喜過望,扭過頭質問道:「陸都督,你不是說東廠的人都在這兒了嗎?

  這個是何人?」

  四寶暗暗祈禱督主能反應過來她想幹啥,不然就徹底抓瞎了。

  陸縝面色一戾,他毫不猶豫地走過來,見屋內沒人,倒是床上鼓鼓囊囊的凸起一塊,心下瞭然,陰狠之餘生出一股想笑的衝動,他硬是忍下了,反應比四寶想的還快:「她不是東廠的人,是咱家的人,想必不礙著御史的事兒吧?」

  他一個眼風掃過去,根本不給陳御史靠近床的機會,漠然道:「看來咱家的話陳御史是沒有放在心裡了。」

  陳御史面色一沉,本還想著絕地反擊,這時候幾個番子一擁而上將他摁住,陸縝說到做到,說讓他爬著回去就讓他爬著回去,直接命人把他拖到刑房打碎了兩個膝蓋骨,這輩子是別想再站起來了。

  陳御史被人扔了出來,陸縝讓番子請眾人回去,眼看著陳御史這個最不怕死的都被敲斷了兩條腿,還有哪個敢鬧騰?

  灰溜溜地回了刑部,東廠那邊又在包括陳御史在內的幾個文官家裡搜出好些不當的物件,人證物證確鑿。

  皇上倒是對陸縝直接傷人有些震怒,但陸縝回報說陳御史蠻橫無理,不聽勸阻,想擅闖司禮監重地,他因著規矩迫不得已才出的手,再加上陳御史確實有過在先,皇上便也沒好多說什麼,只是訓斥一番便作罷了,一場鬧劇就此落下帷幕。

  四寶心裡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慌慌張張地把中衣攏緊了,掀開被子下了床,就見陸縝立在一邊兒含笑看著她。

  她慌忙跪下澄清:「奴才是一時情急這才……」

  陸縝伸手把她扶起來,把她扔在一邊兒的衣裳給她披上,唇角一挑:「我又沒說怪你,你慌張什麼?

  你反應靈敏,我該誇你才是。」

  他信手把玩著她一縷垂落的青絲,笑的別有深意:「你假扮女人倒真是似模似樣,我第一眼都沒瞧出不對來來。」

  這話四寶萬萬不敢接,半晌才吞了口口水,轉了話頭:「督主說笑了……沈秀才呢?」

  陸縝還想說些什麼,忽然往偏頭往沈華采那邊看了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沈秀才可真是菩薩心腸,一聽你有難,二話不說就應下了要幫忙。」

  四寶聽他話裡有話,抿了抿唇,才低聲道:「督主,沈華采不是別人,是奴才的家裡兄弟。」

  她說完把沈夙編好的故事重新說了一遍,說完小心偷瞄了督主一眼,督主應該是不知道她是……的吧?

  不然她現在早都死了,督主肯定會以為她冒充太監接近他是不懷好意呢。

  但是話說回來,宮裡好些太監在宮外都有兄弟親戚呢,督主完全沒必要多想啊。

  她心裡念頭亂轉,陸縝唔了聲:「原來如此。」

  小東西還是不肯跟她說實話,不過這樣也好,他也有由頭好好收拾她了。

  四寶見他面上沒有異色,心裡先稍稍放下了,沈夙是個能人,既然敢做這等事兒,自然有法子把事情做的不留痕跡,況且過去了這麼多年,督主撐死知道她也是沈家人,難道還會費心追究不成?

  陸縝再沒為難她,抬抬手讓她下去了。

  四寶等了會兒,先去見已經收拾停當的沈華采,馮琦知道『兄弟倆』見面肯定有不少話說,很有眼色地退下了,沈華采見她來搶先一步道:「哥……你放心,我向老師請了幾天假,進宮也是假扮成太監偷偷進來的,沒有任何人知道。」

  四寶張了張嘴,面色複雜地讓他坐下:「你……這又是何必呢?」

  她倒是真想喊一句我已經不是你姐了,但就怕被當成異端給活活燒死。

  沈華采沉默片刻才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上回說了要護著你,就一定要做到。」

  四寶不由得想到上輩子的親哥,禁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他依戀地用臉在她手心蹭了蹭,兩人對視無言,四寶見天色已經暗下來,忙催促他回去了。

  朝堂上的事兒暫時告一段落,她最近最上心的一件事——陸縝病了。

  陸縝那是什麼人,在四寶心裡不說是無所不能,但也相去不遠了,前日晚上兩人明明一道兒落的水,她這個小身板都沒生病,陸縝卻偏偏生了病,往常不生病的人一病之下才嚇人,她半分不敢耽擱,忙不迭地請太醫煎藥擦身。

  陸縝半坐在羅漢床上,後背靠著金絲迎枕,青絲低垂眉尖若蹙,腦袋上還搭了塊大毛巾,比平時多了幾分病態美,四寶縱然對美色的抵抗能力日漸增長,見到此等美景還是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她很快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陸縝腦袋上的巾子,見捂的差不多了,便從盆里取出個乾淨的巾子擰乾水重新給他搭在腦門上,她一邊搭還一邊感嘆:「督主遭罪了啊。」

  陸縝把巾子扶正,斜睨她一眼:「我這樣是怪誰?」

  四寶沒聽出他話里的深意來,理所當然地道:「自然是怪那些刺客了,要不是刺客您能落水嗎?」

  陸縝:「……」

  他雖然是為了救四寶落水,但追根究底那些刺客也是自己派去的,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自作自受,他乾脆閉上了嘴不再多話了。

  四寶從桌上取了翡翠蓮花紋的藥碗來要遞給他:「督主,您該吃藥了。」

  陸縝是個很不喜歡吃藥的人,當然世上沒幾個人愛吃藥,只是他特別不喜歡,所以一般都儘量避免自己生病。

  他聞見藥味就緊緊鎖著眉:「我不想吃。」

  話不多,就四個字,四寶卻莫名聽出了一股孩子氣,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苦口婆心卻沒啥新意地道:「您受著風寒呢,不吃藥怎麼能好?

  您要是不好,東廠和司禮監上上下下誰來打理?」

  陸縝大概是生著病,脾氣也格外古怪些,挑了挑眉道:「你希望我快點好,只是想讓我好起來打理東廠和司禮監?

  我要是不管著東廠和司禮監,好不好的是不是也無所謂了。」

  四寶給他繞口令似的說法繞暈了,這話也跟孩子似的不講理,不過他要不講理起來旁人也拿他沒辦法,她理了會兒才把中心思想理出來,囧道:「那哪兒能呢,我是覺著您病著多難受啊,奴才要不是關心您,也不會天沒亮就起來給您煎藥了不是?」

  陸縝見她眼底隱約青黛,面色這才緩了緩,聞見碗裡的苦藥汁卻皺起了眉。

  四寶心領神會,拿了盤蜜餞過來,用當年哄她小侄子吃藥的耐心柔聲道:「您先吃藥,吃完藥再吃點甜甜的蜜餞就不苦了。」

  熊孩子可怕,督主版熊孩子更可怕。

  這麼大個人了鬧著不吃藥也實在難看,陸縝又不是真小孩子,抬手要接過藥碗,忽然看了四寶一眼:「你伺候我吃。」

  四寶簡直要給囧死,督主這是在……撒嬌?

  她險些把自己雷出個好歹來,舀了一勺藥吹了吹,等不冒熱氣了才遞到他嘴邊:「好好好,我伺候您吃,您把藥吃了才能好得快。」

  陸縝一口藥抿下去,給苦了個透心涼,按說喝中藥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鼓作氣地喝完,這麼一勺一勺的餵對於討厭藥味的人來說簡直不亞於酷刑,他本來想接過來一口喝乾的,一偏頭又瞧見四寶幫他吹著湯藥,餵一口就柔聲細語地說一句好話……算了,他還是忍著吧。

  就這么半是甜蜜半是痛苦地把一碗藥喝完,四寶收拾完藥碗把蜜餞遞給他,陸縝雖然不愛吃藥,但是同樣也不愛吃蜜餞,不過見是她遞過來的,這才捻出一塊杏脯來慢慢吃了,看著她忙活的側臉暗暗哼笑一聲,這樣溫柔妥帖的少女,說是太監哪個會信?

  四寶察覺到他的眼神有點怪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伸手搭著毛巾,慢悠悠地收回目光。

  陸縝雖然在病中也不得清淨,隔上一會兒就有人拿著帳目公文來請示他,這也不能怪底下人辦事不力,有些事兒他們不敢擅自做主啊。

  四寶見他喝完藥,本來是要扶著他躺下的,沒想到才歇了沒多一會兒,底下的秉筆就拿著公文請他核對,陸縝不得不起身細細看了,打發走了秉筆,才準備歇下,成安又拿著皇上發下來的摺子問他。

  四寶瞧的連連皺眉,一邊用巾子給陸縝擦臉一邊嘆道:「聖上也太不體恤了,您說您都病成這樣了,他怎麼還派下這麼多活計讓您干呢?

  這麼一趟一趟的,病什麼時候能好?」

  陸縝得的其實就是普通感冒,但別以為普通感冒就沒事了,這麼左一趟右一趟地折騰,古代醫療條件又不發達,小病也能拖成大病。

  陸縝唇角不自覺揚了起來,伸手在她鼻尖颳了刮:「你好大的膽子,皇上也敢編排。」

  四寶覺著他這幾日平易近人許多,她伸手扶他躺下,給他重新蓋好錦被:「我這是關心您吶,生病就得靜養才行,老這麼忙忙慌慌的只會加重病情。」

  她異想天開:「在宮裡怎麼都沒法靜養,不過您在宮外不是有座宅子嗎?

  可以出宮去住著啊。」

  她說完之後自己先否了:「哎呦那不行,這麼一顛簸就怕病情又加重了。」

  陸縝含笑看著她自己跟自己較勁,以手背掩唇輕咳了聲,叫來成安吩咐道:「傳話下去,我最近要養病,什麼事兒你們自己商量著辦,按照平時的章程便可,遇到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再來問我。」

  成安點頭應了個是,四寶鬆了口氣,嘿嘿笑道:「督主英明。」

  她扭頭看了眼屋裡的更漏:「快到中午了,您想吃什麼?

  我去給您準備。」

  想吃什麼?

  陸縝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少女一張明媚甜美的笑臉,聲音青嫩好聽,腰纖如細柳,離近了整天在人身邊晃悠,簡直是引人不得不遐想,讓人情不自禁想要狠狠地憐愛一番……

  他胡思亂想的當口,身上生出一股跟生病無關的燥熱來,強迫自己調開了視線。

  他想吃的……現在吃不到啊。

  四寶給他看的頭皮發麻:「督主您怎麼了?」

  病的都發癔症了,這也太可憐了點。

  陸縝半躺在床上,搖頭道:「沒什麼,你看廚下有什麼吃的,隨意弄點過來吧。」

  四寶聽話地哦了聲,她其實早就命人宰了只老母雞在廚下燉著,現在應該也燉的差不多了,她過去掀開瓦罐看了眼,吩咐廚子道:「把上面浮的油撇乾淨,一點油星都不要留,剩下的湯拿來煮一鍋白粥。」

  她自己也會炒菜,廚藝當然不能跟宮裡的大廚比,她眼見著廚子下去忙活,自己套上銀攀膊炒了一道清淡的萵筍火腿,一道松仁玉米,又取出醃好的小菜來用香油和香醋一拌,極是開胃下飯——典型的病號飯。

  等她炒完菜,那邊的白粥也差不多熬煮好了,她用托盤乘好一併端過去,陸縝只是探頭聞了聞便問道:「不是廚下的味道,是你做的?」

  四寶雖然沒啥邀功請賞的心思,但是既然是督主自己發現的,要賞賜她她也不會介意噠~~~她忍著喜色道:「是啊,是奴才親手做的,您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陸縝其實沒什麼特別忌口的菜,幾乎什麼都能吃,但口味卻很挑剔,所以給廚下那邊也留下了挑嘴的印象,這回卻不一樣了,他每樣都挨個試了一邊,含笑看著星星眼求誇獎的四寶:「味道不錯。」

  四寶眼睛更亮了,就聽陸縝慢悠悠地道:「我生病這幾日,吃食就麻煩你了。」

  四寶:「……不麻煩不麻煩,這是奴才應該做的。」

  成安這時候打起帘子走進來,見陸縝靠在床上準備正式吃飯,四寶這個沒眼力見的手都不伸一下,他瞪四寶一眼,忙湊過去道:「督主,奴才伺候您用膳吧。」

  陸縝眼皮子也不抬:「走開。」

  成安:「……」QAQ

  四寶看著成安滄桑退出去的身影,在心裡默默地給他點了根蠟,陸縝斜了她一眼,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四寶沒想到繼餵藥之後自己還得餵飯,簡直成了全職保姆,她感嘆了會兒才拿起粥碗餵到督主嘴邊,他配合地低頭吃了:「裡面加了雞湯?」

  四寶又得意起來,再餵他一勺:「哪能啊,雞湯加進去油膩膩的,我直接把雞湯燉好瞥了油,然後再用來熬粥,您喜歡就多吃點。」

  陸縝低頭吃了,狀似感嘆:「你若是個女子,想必不少男人爭著搶著要娶。」

  四寶手不覺頓了下,不過最近督主一直怪兮兮的,她終究也沒多想,習慣性地拍馬屁:「我要是個女的,我就誰都不嫁,只安心在您身邊服侍。」

  陸縝眼裡的笑意幾乎要把人淹沒,他本就顏色極好,一雙笑眼十分清亮溫和,像美酒,多看幾眼便熏熏然了。

  「這可是你說的,以後可別後悔。」

  四寶被他惑住,下意識地跟著答道:「好啊,我不反悔。」

  以後她想想這句話,真是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四寶知道生病的人吃不了太多,所以她做的每道菜分量也不大,就是這樣加起來也有不少,她沒想到督主竟然一口不剩地全吃完了,她忙扶著督主道:「剛吃飽就躺下對胃不好,我扶您走一會兒再歇下吧。」

  陸縝緩緩把手搭在她手上,四寶摸了摸他微燙的掌心,不覺皺了皺眉,她扶著他在屋裡走了幾圈,這才重新扶著他躺下。

  四寶本來想出去準備一下下午飯呢,沒想到被督主一把拉住袖子,又指了指床沿空出來的一處:「坐下說說話吧。」

  四寶雖然覺著今天督主格外……愛撒嬌,但是也不好跟一個病號計較,更何況這個病號還是她頂頭上司,她為難道:「這……不合規矩吧?

  要不我就站著陪您說話?」

  陸縝把錦被往上拉了拉:「讓你坐你就坐下,哪來那麼多廢話?」

  四寶只好挨著床沿坐下,訥訥道:「您想說什麼?」

  陸縝聞著近在咫尺的溫暖甜香,心不在焉地道:「什麼都行,若是實在說不出來,就唱首歌來聽聽。」

  四寶好久沒有機會一展歌喉了,聞言眼睛一亮,看了他一眼,還低頭認真想了想:「我想到有一首歌特別適合您。」

  她清了清嗓子就開始唱了:「你有病啊~你有藥啊~你吃多少~你有多少……藥別停藥別停藥別停停停停~~」

  陸縝:「……」

  這絕對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惡意滿滿的一首歌了,而且不光唱詞詭異,曲調和音色也怎麼聽怎麼彆扭,導致他忍不住撐起身子出聲道:「你究竟是哪裡覺著這歌適合我了?」

  四寶一本正經地道:「這是為了勸您按時吃藥啊,我們老家那邊有人不喜歡吃藥就要唱這首歌。」

  陸縝:「……」

  他覺著自己沒病都快給四寶唱出毛病來了,忙擺手讓她不要再唱,四寶一臉遺憾地閉了嘴,一閉上眼腦子裡還是不住地迴響著『藥別停藥別停藥別停停停停~』的魔性歌聲。

  陸縝習過武,而且本事頗高,身體底子也好,他也是仗著這點才敢在落水之後不及時靜養,還里里外外忙活了這麼多,這也直接導致他病情加重——他中午明明看起來好了不少,下午竟然又發起燒來。

  其實想想也能理解,他本來身上就發著熱,身邊又有個暫時只能看不能吃的四寶,心裡更存了股火,能好的起來就怪了。

  四寶險些沒給嚇死,慌忙請了太醫來診治,太醫不光開了藥方,還叮囑道:「光喝藥怕是一時半刻難見效,你們取些烈酒來給廠公擦身吧,記得,酒必須越烈越好。」

  司禮監上下不得飲酒,有十來壇用來待客的陳釀也不是烈性酒,成安忙命人出宮去買,四寶趕忙道:「出宮就怕來不及,我記得皇壇庫存放了幾壇烈酒,我這就去取過來。」

  陸縝雖然發燒,但也沒燒暈過去,只是身上輕飄飄的不舒服,聞言竟然還有閒心亂想,沒羞沒臊的小丫頭,給男人擦身這話也能隨隨便便說嗎?

  幸虧是他。

  成安連忙翻出皇壇庫的鑰匙遞給她,四寶帶了幾個小火者去拿酒,一步也不敢耽擱地往回折返,皇壇庫離司禮監不遠,但是走近路的話,中間要穿過一個景致頗好小園子,園中有一座快綠亭,她離近了才看見有一眾宮女立在亭子外,應該是有妃嬪在亭子裡賞景取樂。

  她不想惹事兒,正準備繞開走,沒想到宮妃懷裡抱著一隻貓正煩躁不安地胡亂扭著,聞到生人的氣味更加焦躁,喵嗚叫喚了一聲,上躥下跳地跑過來沒幾下就跳到四寶的腦袋上,對準她的右眼就要撓下一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