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第 102 章

  四寶渾身一震, 像是演電影一般一格一格地轉過頭,半晌才開口道:「我, 我回去摘橘子……」

  這藉口爛的可以了, 陸縝挑眉:「正好,我家裡有棵橘子樹。」

  四寶;「……」

  她現在真想問一句,您老人家也是穿越的吧?

  !

  陸縝看了門房一眼, 門房會意地把門關上, 四寶見跑不了了,只得訕訕地站在原地, 小心翼翼地道:「陸, 陸兄, 您怎麼沒告訴我你就是陸提督呢?」

  陸縝不經意般的在她肩頭輕輕一壓, 將她帶的近了些, 微微一笑:「你我共患難一場已經算是朋友了, 跟我是什麼身份有何干係?」

  其實他就是不想讓四寶知道自己太監身份。

  一邊的門房暗暗詫異,何曾見自家督主對什麼人這般和顏悅色稱兄道弟?

  四寶一想也是,不覺暗暗羞慚:「是我偏頗了。」

  後來一想不對啊!就算先不提身份尊卑, 陸縝可是她爹和她爹老闆的對頭, 以後說不準還有一場大鬧呢, 兩人做個毛朋友啊?

  不撕逼就不錯了!

  這麼一想四寶更是坐立難安, 小聲道:「我家裡的橘子再不摘就壞了……」

  陸縝已經帶住她的手臂往院裡走了:「沈兄何必如此推脫, 難道是嫌我來迎的晚了?」

  四寶忙道:「不敢不敢,我真是有事。」

  陸縝笑了笑:「沈兄若是想吃橘子, 我等會命人奉些給你。」

  四寶還能說什麼, 只得道:「那, 那就叨擾陸提督了。」

  陸縝莞爾:「你我怎麼說也算是經歷過生死的交情,總叫我陸提督陸提督不覺著彆扭?

  你可以喚我名諱陸縝, 若是再不濟,叫一聲小字清讓也無妨,我就叫你四寶了。」

  四寶只好道:「那陸,那就多謝陸縝兄美意了。」

  雖說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進京城,但是東廠的赫赫凶名在外,還有什麼抽筋剝皮的種種傳言,讓人不怕都不行,更何況他們家現在還有跟東廠作對之嫌……四寶越想越是汗毛直豎,身邊站著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都不覺著賞心悅目,生怕美人一個不高興就把自己拖下去砍了,或者剝皮活吞了,老天爺啊,她就應該打聽清楚再過來拜訪的!QAQ

  四寶給自己腦補的兇殘場景嚇得冒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冷不丁一隻微涼的手覆在她額頭上:「怎麼,中暑了嗎?」

  四寶忙掏出絹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乾笑道:「是啊,天,天太熱了。」

  陸縝見她的緊張神色不覺挑了挑眉,也沒多說什麼,只吩咐人把擺宴的地方從花廳挪到了一處三面通風的清爽水榭。

  四寶趁機轉移話題道:「話說回來,上回搶劫咱們的匪人如何了?

  沒惹什麼麻煩吧?」

  她說完覺著自己又問了句廢話,眼前這人是誰?

  誰敢給他找麻煩?

  陸縝頷首:「回來之後我讓人同順天府報備了一聲,那伙人為惡多時,他們也逮好久了,正好算是幫了他們一把。」

  四寶訥訥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突然想起來手裡還拎著禮物,把錦盒遞給他道:「陸,陸縝兄,小小薄禮不成敬意,為了答謝你上回的搭救之恩。」

  陸縝這回倒是沒推脫,伸手接過來,隨手把玩著那錦盒:「是什麼東西?」

  四寶老老實實地道:「是一塊玉佩。」

  陸縝直接取出來佩戴到腰間,笑道:「自古女子送男子定情信物給男子多送玉佩,想不到四寶也有此等愛好啊。」

  四寶尷尬道:「沒有這樣說的,我是見這塊玉佩成色不錯,而且極襯你風骨,這才買下的……」

  陸縝細細打量,表情古怪:「可這是一塊雙魚佩。」

  雙魚佩跟比目佩鴛鴦佩的意思差不多。

  四寶一怔:「雙魚佩怎麼了?」

  陸縝含笑道:「沒什麼,四寶的心意我收到了。」

  四寶:「……」總覺著哪裡怪怪的。

  她本來以為兩人之間沒啥可說的,閒聊幾句就得冷場,沒想到情況正相反,陸縝竟是個難得的善談之人,而且半點不顯得饒舌,兩人能從朝政一路說到地方飲食,再說的山海傳說,每當一個話題說盡了的時候他就會巧妙地引出下一個話題,說什麼事都恰到好處字字珠璣,也不會自己一味地高談闊論,同樣給四寶發表自己看法的空間和餘地。

  四寶雖然正經學問做的不咋地,但是雜七雜八的事情竟然知道不少,兩人說了一個多時辰還在興頭上,四寶一顆快從腔子裡跳出來的心早都平復下來,忍不住對這位陸廠公的風采暗暗心折,佩服的不知如何是好。

  跟他作對的那個陳家家主四寶也見過,雖然學識也淵博,態度也和氣,但待人接物難免帶了些居高臨下的味道,旁的不說,單說這人格魅力,陸廠公就要把那位陳家主甩出幾條街去。

  四寶都快樂不思蜀了,陸縝不經意嘴角含笑,不經意問了句:「我瞧你年紀也不小了,可定了親事?

  我倒是知道京里有幾個未出閣的名門閨秀……」

  四寶本來在喝茶,聞言給嗆的咳了聲,連連擺擺手:「我這樣的哪裡配得上名門閨秀,再說我這些年一直跟家中父母天南海北的跑,更顧不上親事。」

  陸縝點了點頭,又道:「家中伺候的通房妾室總該有吧?」

  四寶給他問的有點臉紅,又擺了擺手:「也沒有,我爹不許我在內闈廝混,說是會耽誤我課業。」

  陸縝知道了想知道的,心滿意足地附和道:「令尊說的在理。」

  四寶猶豫了一下,終於把盤桓在心裡多時的話終於說了出來:「督主,我有個弟弟叫沈靈修,當年我們家被人陷害,他也被迫入宮為奴,我想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在宮裡?

  過的如何了?」

  宮裡的事兒都挺忌諱,其實她本來不敢打聽的,不過見陸縝和氣,待她也是誠心相交,不是那等凶神惡煞之輩,這才斗膽問了句。

  陸縝自然不會特地去記一個小太監的名諱,想了想才道:「明日沐休結束我命人幫你查查,倘有機會,讓你們兄弟見上一面也未嘗不可。」

  四寶沒想到還有這種福利,忙不迭地起身道謝。

  陸縝含笑扶住她,殊不知現在欠下的人情債越多,以後利滾利還起來可就賠大了。

  他頓了下又轉了話頭道:「上回聽你說,你這次進京是為了拜李大儒為師?」

  四寶給他套路的,不知不覺卸了防備,嘆了口氣道:「我爹想讓我拜李大儒為師,做學問還是其次,能多交些人脈才是重要的,只不過我排了好幾天的隊,連李府的門檻都進不去,更別說參將他的考試了。」

  她說完難免憤憤道:「李大儒倒是一片好心,共發了一百五十枚考試牌,只要能攜考試牌進去的就能參加他的弟子選拔考試,考試牌若是真正發放完了我也無話可說,但有那些黑心肝的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考試牌,轉手竟要賣五千兩銀子!簡直是喪心病狂!」

  沈夙善於經營,整個沈家的家底倒不止五千兩,但她總不可能為了個考試牌掏空家底吧?

  再說他們手裡的考試牌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要是假的她估計真要被老爹給活活打死了。

  陸縝唇角微勾:「我倒是能幫你在李大儒跟前提一句。」

  四寶眼睛先是一亮,又不好意思地道:「我弟那事已經是麻煩你了,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

  陸縝還想說話,一轉頭看見更漏,已經到用午飯的點了,便命人先擺飯上來。

  四寶吃著山珍海味也挺開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命里沒福氣,吃了兩個大閘蟹幾塊魚膾竟然小腹隱隱脹痛起來,難道她海鮮過敏?

  不知道這身子是沈夙給的壓力太大還是怎麼的,反正一直沒來大姨媽,她等於是N年沒來過大姨媽了,所以也沒往那處想。

  四寶不敢再亂吃,小心喝了碗高湯就稱自己飽了。

  陸縝見她吃完也放下碗筷,就著方才的話題道:「李大儒那裡我倒是能幫你引見,只不過也不能平白引見,讓我先考校考校你。」

  四寶也忘了肚子難受,挺直了身子道:「你說。」

  陸縝笑了笑:「就先抽背你兩篇詩經中的《桃夭》和《柏舟》吧。」

  四寶『啊』了聲,這麼簡單?

  背詩經算是基礎課程了吧,而且為啥專門挑這兩篇……她疑惑不解地看了眼陸縝,還是清了清嗓子背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陸縝手指輕點在桌上跟著她背誦的節奏,尤其是聽到那句『之子于歸,宜其室家』的時候,心念一動,幾乎要忘了四寶的性別,只想著把這棵嬌嫩粉軟的小桃樹栽到自己家來,尤其是聽到那輕軟溫潤的嗓音,覺著心肝都跟著一併酥了。

  四寶背完一手桃夭,一抬眼發現那位陸提督神情溫柔,眉眼含笑地看著自己,她心裡頗為怪異,又開始背那首柏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陸縝笑著搖頭:「不是邶風中的這首柏舟,而是鄘風中的柏舟。」

  這兩首一首是講『心憂』,而另一首則表達誠摯深厚的愛情,四寶沒想到陸提督竟然這麼有少女心,怔了下才開始要背誦,忽然小腹一陣悶痛,她忍不住蹙起眉,輕輕『哎呦』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