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賢妃如今已經二十七八,但因著保養得宜,看起來仍如雙十年華,她穿著素雅,一眼望去人淡如菊,怎麼看怎麼有一股溫柔似水的味道。

  皇上頗喜愛她性子溫柔恬淡,所以她的寵愛雖比不上和嬪柳婕妤這些年輕貌美的妃嬪,但這些年聖寵也一直沒斷過。

  她在玫瑰曲背交椅上款款落座,看著四寶和氣笑笑:「今兒在太后那邊多說了幾句,難為你這麼早來等著了。」

  說來賢妃和四寶還算有些緣法,她當初才入宮的時候有個小太監一直伺候左右,對她忠心耿耿,主僕情分深厚,可惜後來遭了毒手,她頗為傷懷,後來見了四寶,總覺著她眉眼和當初那小太監有幾分相似,自此待她也和別個不同,總賞些布匹點心下去。

  四寶呵了呵腰,笑道:「想著要來給娘娘送東西,激動的一宿沒睡,生怕有個什麼疏漏的,所以早上自然來的早些。」

  賢妃笑起來:「你這嘴越發討人喜歡了。」

  四寶道:「哪裡哪裡,都是娘娘您提點的好。」

  她頓了下又道:「這個月的您宮裡要用的銀絲炭竹炭,還有新打的銅鏡妝奩,我都給您帶過來了,請您過眼。」

  她說完又低了低聲音,補一句:「各樣炭我都是親自瞧過的,不會拿那些渣滓來糊弄您,銅鏡是純銅,妝奩也是京里最新的款式,不是那次等的東西。」

  賢妃待她不差,這些力所能及的事兒她都儘量置辦周全了。

  賢妃嘴角含笑:「你辦事兒素來是妥帖,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上等東西,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她笑嘆一句:「我宮裡倒是缺你這麼一個貼心人,不過你在內官監辦事得力,這也挺好的。」

  鶴鳴就站在她身後,聽她誇讚四寶,比自己得了獎賞還高興,忙低了頭抿了抿唇角,不讓笑意太過明顯。

  四寶忙道:「您說的哪裡話,您宮裡個頂個的都是伶俐人,我這個笨的就只配在內官監廝混了。」

  賢妃又是一笑,轉頭吩咐:「去把我前兒才打的錁子拿過來。」

  四寶等的就是這一句啊,賢妃打賞十分大方,一給就給了四五個梅花樣式的金錁子,她笑的嘴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直道娘娘仁厚。

  賢妃被她哄的笑個不停,笑了會兒才問道:「和嬪前日與你為難了?」

  她也膝下無子,本來也是想收養才死了娘的十三皇子的,沒想到被和嬪半道兒截胡,兩人就此結了梁子,賢妃位份比她高,她宮裡的人和嬪不好動,四寶又素來和康樂宮交好的,所以她上回挨打,多多少少也是她想下賢妃臉子。

  這話不大好接,四寶想了想道:「奴才不懂事,和嬪娘娘教導了幾句。」

  賢妃搖頭道:「怎麼說你也是十二監的人,她也不能隨隨便便就罰了。」

  她頓了下道:「我回頭跟貴妃娘娘提一句吧。」

  不管她是出於什麼目的,肯為四寶出頭已屬難得,她忙躬身稱不敢,賢妃不再言語了,扭頭看了鶴鳴一眼:「你最近要忙的事兒不少,我就不留你了,讓鶴鳴送送你吧。」

  四寶臉上一僵,低低應了個是。

  鶴鳴是個實心眼的,這一送差點把她送到內官監去,四寶在一棵垂柳下頓住,擺手道:「成了成了,你這都快給我送回家了,你趕緊回去當差吧。」

  鶴鳴發上帶著的兩朵素銀珠花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她紅唇一翹,有些俏皮:「你這是在擔心我?」

  四寶簡直要瘋,支吾幾句不敢接這話茬,鶴鳴一樂:「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她從懷裡取出一雙鞋墊,鞋墊上繡了精緻的並蒂蓮:「前些天就繡好的,一直想給你,盼啊盼啊的,你總是不過來。」

  她繡活一向好,賢妃的一些精緻活計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再加上格外用心,一雙鞋墊簡直有藝術品的架勢。

  四寶招架不住:「你自己留著用吧,我不缺鞋墊。」

  鶴鳴哼了聲:「不缺也給我拿著。」

  她又靈俏地一低頭:「你送我的素銀珠花,我最近日日都戴著,你看好看不好看?」

  四寶扶額:「這哪是我送的,你自己掏錢買的,我就是從宮外給你捎回來而已!」

  她沖她一笑,模樣可愛:「我不管,我就把它當成你送的了。」

  垂柳依依,兩人又都一個俏麗一個更是俊美,遠看近看都是一幅畫,陸縝帶著人從遠處看過來,也覺著頗是賞心悅目,等離近了他才瞧清了是四寶那小子,不由得在心裡嘖了聲。

  他本來是陪皇上遊園的,沒想到皇上身子不適出來不得,他又起了,自己帶人閒庭信步,沒想到又撞上她了。

  他眯了眯眼細瞧,她對面站著的宮女七分活潑三分羞澀,四寶倒是格外彆扭,扭扭捏捏活像個姑娘,他輕哼一聲,這小東西當差當的不怎麼,勾搭宮女倒是挺有本事的,竟能引得人家倒貼!

  他在這邊自然而然地停了腳步,身後的人也只得跟著停下,不過四寶和鶴鳴沒說多久就散了,她被迫收了雙鞋墊,正準備轉身往內官監走,一扭頭就看見了這煊赫的排場,為首那人丰姿如玉,如畫眉眼,不是督主又是誰?

  她怔了下才見禮:「給督主請安。」

  陸縝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越發出息了。」

  四寶一聽這話音就知道方才被他瞧見了,乾笑道:「您說的哪裡話。」

  他信步往前走,隨意道:「看來馮青松馬上又要多一個乾兒媳了。」

  四寶正色道:「您這話就叫人慚愧了,人家哪裡能瞧得上我呢,這話傳出去就怕壞了人家清白……」她說完又小心翼翼補充了一句:「您說呢?」

  陸縝心裡起了些不悅,不知是因為她這話,還是因為一個一直對自己千依百順的人竟為了個不相干的反駁自己。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膽子倒是不小。」

  這話差點把四寶又嚇跪,他卻嗤了聲:「人往高處走,男兒立世,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若遇見喜歡的,自該努力爭取。」

  男人頂天立地當然沒錯,但她是個太監啊!說這話督主都不覺著蛋疼嗎!

  她一臉苦相:「您教訓的是。」

  論品階她和鶴鳴差不多,但宮女但凡有前程的,都不會在太監堆兒里尋摸另一半,鶴鳴對她應該是真喜歡,但她是真不喜歡女的啊!更不想禍害人家好姑娘。

  陸縝頓了下,見她一臉扭曲,心裡終於舒坦了點:「方才那宮女是哪個宮裡的?」

  督主不會真想干做媒拉線的差事吧,別人牽紅線那只是紅線,他要一牽那就是鋼絲啊!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四寶嚇得心肝亂顫,吶吶道:「就……您問這個幹什麼?」

  陸縝乜著她,那份居高臨下的氣勢自然顯露出來,顯然被她反問的很是不愉。

  四寶一慫,咬了咬牙道:「督主,我有個秘密要告訴您。」

  陸縝斜睨著她,十分罕見地配合著傾了身:「什麼?」

  四寶目光炯炯地道:「其實……我不喜歡女人!」

  所以就不勞煩您老人家保媒了。

  陸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