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的萬盛娛樂格外忙碌。

  隨著副總經理上任，還有杜盛安的閃亮回歸，整個公司的工作效率比平時高了一倍不止。

  大家都忙著早點做完工作，可以放肆八卦，每層樓的茶水間都人滿為患。

  商務拓展部小劉：「你們看見杜總那一頭金毛沒？副總看見臉都綠了。」

  視覺部小董：「押個注，兩位大佬誰會掰頭成功？輸了的往群里發大紅包啊！」

  經濟事業部老孟：「誰會成功，最後還不是看董事長心意，你們真是太嫩。」

  「我看你們才是太閒，小劉，你明年的招商談下來了？老孟，你手下那個藝人劈腿家暴人設都公關好了？還有你小董……」

  宋螢的到來如同一記驚雷，茶水間群魔紛紛作鳥獸散，有人煮好的咖啡都忘了拿走。

  她好笑又好氣。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何況這是一家娛樂公司。

  宋螢倒杯咖啡回到總經辦旁的秘書辦公室，靠著窗喝咖啡，一邊點開微信里，昨晚和張思薇的聊天對話框。

  張思薇的個人簽名就是：我們不八卦，我們只是八卦的生產者。

  相當傳神了。

  昨晚，宋螢和她聊了整整半小時。

  在那通語音電話里，張思薇明確告訴她，自己會在三個月合同到期後離職，繼續留在萬盛娛樂，她已經沒有任何職業上的發展空間，雖然抱歉，但她必須另謀出路。

  張思薇是公司的金牌經紀人，帶出過大大小小的明星，能力出眾，可以說是萬盛的一員猛將。

  另一家風頭正盛的娛樂公司開出高薪，挖張思薇過去，她也是考慮了幾個月才同意的。

  「萬盛是我的起點，我不是不念舊情的人，可是現在的萬盛已經是一盤散沙，如今又派系鬥爭，人心惶惶的。」

  「小宋你還年輕，機會大把的，我在公司最欣賞你，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一起……」

  在公司里，宋螢和好幾個經紀人的關係都不錯，尤其是張思薇。

  她站得高，看得遠，分析利弊很在點上，宋螢也都承認。

  但各人有各人的選擇，留在這裡雖然是是非之地，換一家公司也不一定就是完美答案。

  ……好在，杜盛安這幾天都老老實實來公司了，部門會議也都正常出席，除了那一頭殺馬特毛，沒鬧出其他么蛾子。

  陸紹修送來的音響，暫時安撫住了這個鬼見愁。

  進辦公室給杜盛安送文件簽的時候，他頂著一頭炸開的金毛，嬉皮笑臉簽上名字，「宋兒，咱們翹班回家聽嘻哈吧！那音響效果真是爆.炸好！」

  陸紹修要是知道，杜盛安拿他的音響來聽嘻哈，表情一定很精彩。

  她不客氣地抽回文件，檢查一眼杜盛安的狗爬字的確簽在正確的位置，一板一眼地說：

  「杜總，第一，以後在公司請叫我宋秘書，第二，沒有到下班時間你不可以走，這是我們的約定；最後……」

  她指著文件，無奈又嚴肅地問：「你到底看清楚這份文件沒？」

  萬一宋螢心術不正，拿來對公司不利的文件讓他簽，他被人陰了都不知道。

  本來就跟個傻弟弟一樣。

  傻弟弟大手一揮，語氣豪邁地說：「你拿給我簽的怕什麼，你才不會害我。」

  宋螢從辦公室出來，心有戚戚。

  不知道現在毀約，跟張思薇一起另謀出路還來不來得及？

  今天公司有團建，宋螢直接找理由推了，再不回家，只怕家裡那一大一小倆祖宗要翻了天。

  那晚和陸紹修約定口頭協議，當晚就把狗狗帶回家，原以為兩個小朋友可以和睦相處。

  她牽著少校進家門，女爵聞到鏟屎官的味道，優雅地踱著步子走出來。

  看到狗狗的一瞬間，貓咪渾身貓毛倒豎，呲牙咧嘴地弓起身，作威脅狀。

  宋螢洗個澡的功夫，貓咪已完成三連殺。

  大狗狗委屈巴巴，被揍得縮在牆角，看到宋螢出來，就跟看見了可憐孩子看見了親人似的。

  從前不覺得女爵的占有欲這麼強，時常對宋螢愛答不理，只有在打雷害怕時才會窩進她懷裡撒嬌。

  自從少校來了，女爵恨不得撒泡尿把宋螢圈起來宣示主權，無時不刻都想扒拉在宋螢身上，氣赳赳地沖狗狗炫耀。

  果不其然，宋螢剛開門進家，鞋都沒換。

  一坨碩大的白色物體直衝沖蹦到她胸口，差點直接把她拍成飛機場。

  「喵嗚嗚！」鏟屎的你咋才回來！

  「別喵了，也不看看自己現在幾斤幾兩，還以為是小奶貓啊？」宋螢沒好氣地彈了下貓鼻子，把它放到地上。

  「汪！」主人姐姐你才回來，汪差點被欺負死了！

  大德牧歡快地搖著尾巴迎接主人回家，左邊身子上禿嚕了一小塊，這是昨天晚上被女爵咬下來的。

  咬了一嘴狗毛……

  這傻狗狗偏偏缺心眼，都被欺負得這麼狠了，還非要貼著貓貓，主動蹭上去討打。

  宋螢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死對頭虐我千萬遍，我卻待它如初戀？

  她給兩隻小崽子弄了各自的晚餐，卓一茜在這時候不請自來，還帶來了齊雲齋的奢華晚餐。

  齊雲齋是城中熱門餐廳，平時都要提前預定，一位難求，也不做外賣。

  去這家餐廳吃飯的，也少有人會打包，吃完剩一大桌也不打包。

  這家店就是卓一茜外婆家的產業，她幾乎拿齊雲齋當食堂吃。

  她擼擼貓，再逗逗狗，然後蹲地上看貓欺負狗，腿蹲麻了才坐回客廳吃飯。

  「真有你的啊，小螢螢，居然真的搞定了陸紹修。」

  「什麼搞定，我要幫他養狗，這都是有條件的。」宋螢想起那晚陸紹修的要求，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擁有隨時探視權，還形式多樣，害得她整個禮拜都緊張兮兮，生怕陸紹修來個突然襲擊。

  真是事兒。

  卓一茜：「可以的！姐妹！你是幹大事的人！我突然覺得他也沒那麼可怕？居然沒把你丟出去？」

  宋螢翻個白眼：「我又不搞他，幹嘛丟我出去？」

  「也是，不過你和他見了幾面，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卓一茜嘖嘖感嘆，「要不是我訂了婚，我都想對他出手……極品！」

  宋螢筷子頓了一下，然後說：「我是顏狗，說沒想法你信嗎？」

  「不信，那肯定不誠實。」

  「就是啊，我對楚斯越還有想法呢，下個月他的演唱會，要不要一起去？」

  「去啊去啊，你看他最新電影沒？wslwsl……」

  話題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了，宋螢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天才。

  吃完飯，宋螢收拾好桌上的外賣餐盒，手機就隨意地扔在沙發上沒管，倒完垃圾回來，卓一茜正跟少校玩得開心。

  貓咪趴在一邊，沒興趣搭理，看見宋螢回來了，才起身做好準備爭寵狀態。

  宋螢：突然感覺有點感動是怎麼回事？

  「這狗好可愛，他居然捨得給你養，該不會是想趁機接近你吧？」卓一茜忽然蹦出一個非常古早的腦洞。

  這是什麼？近水樓台？強取豪奪？

  宋螢揉著貓肚子，在女爵一聲聲舒服的呼嚕聲中，一臉無奈道：「你覺得有可能嗎？」

  事實上，她除了每天給徐特助發一張狗狗照片外，兩人沒有多餘的聯繫。

  「唔，好像也是，可是你這地方，不太適合養大狗吧？」

  她倆是多年好友，卓一茜又是個直腸子，有話直說，宋螢聽了並不介意，她這裡是小了點，二居室，住一人一貓綽綽有餘，加上一隻半人高的大狗……

  活動量就小了點。

  宋螢說：「新房子在通風，還有小半年才能搬進去，只能暫時委屈少校了。」

  她去年買的一套三居室，上個月剛裝好，比這裡大很多。

  不過到時候，少校也得還給陸紹修了。

  心裡忽然有點點惆悵。

  卓一茜隨意地說：「不行你住我那兒去吧，大平層，隨它怎麼跑，我都認它做乾兒子了。」

  宋螢：「……」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卓大小姐興致來了，把宋螢冰箱裡的啤酒全拿出來，客廳地上擺成一排，聊這聊那，喝了個痛快。

  十點多她未婚夫陳秦來接她，卓一茜臉紅撲撲地往他身上蹦。

  陳秦嚇了一跳：「你倆喝了多少？」

  宋螢赫赫笑，搖頭晃腦地擺手：「小意思！就五瓶！」

  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沙發上電話響了，她接起來。

  「喂，是宋小姐嗎，我是家樂房產中介的，您有一套江溪一號的房產需要我幫您出租嗎？」

  又是中介。

  好煩，自從她買房之後，各種裝修公司中介公司就跟蒼蠅一樣找她，現在信息泄漏太嚴重了，根本防不勝防。

  她的黑名單都快放不下了。

  宋螢直接掛斷，拉黑。

  剛翻下手機準備去洗澡，電話又響了，還是個陌生手機號。

  還來勁了是吧？

  她本來就喝了酒，怒向膽邊生，接起來兇巴巴說：「都說了不租房子，沒完沒了了？小心我投訴你們！」

  那頭靜默數秒，淡淡一聲：「你要租房子？」

  這聲音聽上去清朗低沉，發音帶著幾分呢漫不經心地調調，明顯不是剛才普通話欠佳的公鴨嗓。

  而且很熟悉。

  宋螢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租不租房關你什麼事，你是誰？」

  那邊答得也快：「陸紹修。」

  宋螢一下睜開眼睛，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糯糯的哼聲，整個人坐正，好像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一樣認真，「陸總您好。」

  他「嗯」了一聲，說：「今天的照片還沒發來。」

  哦對，她光顧著和閨蜜喝酒，都忘了今天的例行公事。

  突然有種每天被盯著交作業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等等，我這就給你拍。」宋螢喊了聲「少校！」

  大狗狗吐著舌頭憨憨地衝上沙發，以為宋螢要和它玩遊戲，開心得不行。

  手機突然響了一聲，通話切換成視頻模式，宋螢手一抖，點了接通。

  「……」

  怎麼就接通了！

  畫面里出現男人的臉，他離視頻有點遠，一片暖黃燈下，五官模糊依然英俊。

  宋螢臉蛋紅撲撲，她自己不覺得，愣在視頻前，有些呆呆萌萌的，行動也比平時遲鈍些。

  「喝酒了？」陸紹修皺著眉，往視頻湊近了些，利落乾淨的稜角，鼻樑高挺，什麼魔鬼角度都不崩。

  突然的美顏暴擊讓宋螢驚到後仰，臉不自覺更紅了，心虛地「嗯」了聲。

  陸紹修：「餵少校吃過了？」

  宋螢點頭：「吃過了……」

  「帶它去外面散步了？」

  宋螢舉起手：「每晚都有去！」

  「它有沒有乖乖聽話？」

  宋螢抓起少校的肥爪爪：「有！它很乖！」

  男人眼中一抹笑意，鬆了松領帶說：「嗯，看起來是比你要乖些。」

  「嗯？」鏡頭前的女孩和狗狗同時歪頭，奇妙的和諧。

  宋螢忽然有一種詭異的設想。

  這段對話，仿佛陸紹修是在外出差的丈夫，打電話給他的小妻子，問傻兒子有沒有好好完成功課。

  ……太可怕了！

  她怎麼會這麼想！

  陸紹修沒察覺到她的異狀，淡聲說：「把地址發給我，明天我去你那兒一趟。」

  宋螢睜大眼睛，聲音拔高八度：「來幹嘛？」

  「當然是來看少校，怎麼？」陸紹修漂亮沉鬱的眼眸里有幾分促狹，「難道我沒有探視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