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何家的族譜後,如今徐杏倒常常往永安侯府何家去。
太子知道日後永安侯就是她最大的靠山,所以,也並不反對她和何家常來常往。甚至,只要徐杏提了想去何家找姑母,太子就能點頭同意。
但徐杏這些日子常往何家來,倒不只是出門散心串門,吃吃喝喝的。她自也有自己的目的和計劃在。
雖說如今的世道比前幾年要好很多,天下盡歸於李家父子手中,割據山頭的叛軍反王,滅的滅,降的降,如今倒漸有安居樂業、國泰民安的跡象。
但這世道畢竟對女子還不算太友好,偏她又有這等絕色容貌。若無點功夫傍身的話,哪怕日後被她籌謀出逃成功了,她也多半是會死在外面。
所以,徐杏常來何家找何玉姑,是讓她教自己可以自衛的本事的。
何玉姑如今賦閒在家,還沒有領實差,她倒有這個閒心和時間指點徐杏。
起初徐杏還擔心,怕她身子嬌弱,吃不了這個苦。或是沒有打小就習武,現在半道開始學,便不如人家打小練童子功來的好。
但何玉姑卻說:「我當年從軍去軍營時,比你現在還要小一些。習武這種事兒,自然是五六歲開始習最好。但只要想學,任何時候都不晚的。我看你筋骨不錯,天資也可,只要肯吃苦,不說提刀上陣殺敵,但應對一些市井流氓還是不在話下的。」
徐杏忙承諾說:「我也沒有去戰場建功立業那個本事,只想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想學點東西傍身。如今馬術倒還算好,也開始想學點馬上的功夫。」
何玉姑卻搖頭:「習武也講究循序漸進,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你地上的還沒學呢,就想在馬背上耍威風?」
何玉姑自然不知道徐杏的小心思,她只以為徐杏想習武,不過就是想威風去。
徐杏也不解釋,只是笑。
「我不懂這些,那日後還得姑母好好調-教。」
何玉姑是軍人,雖說不會拿軍中那一套來對付徐杏,但她對人對己都要求十分嚴格。不做則已,既然做了,就必須當個正經事兒來做。
在她眼皮子底下,徐杏是半點懶都偷不著。
當然,徐杏也不會偷懶。她這個時候,比誰都願意能儘早習得一身好本事。
天下功夫分兩種,一柔,一剛。徐杏自然沒那把子力氣,加上她自小有舞蹈功底,所以,自是學了那柔道。
她肯吃苦,有天賦,又選了適合自己的武功路子,練習起來自然就事半功倍。
徐杏每隔幾日便會去何府一趟,讓何玉姑親自指點她。但沒去何府的那些日子,她也沒閒著。
平時在麗正殿內,閒來無事時,她都會一天數十上百遍的去練習何玉姑教她的那些拳法。
熟能生巧,只要勤奮刻苦,哪怕不能成為武學天才,也不會太差。
麗正殿內的一切都瞞不了太子,所以,徐杏開始習武一事,她也沒有刻意去瞞著太子。
便是太子問起來,她也自有自己的一套說詞在。
「殿下平時太忙,也沒多少時間陪我,我總一個人呆著也無聊,就想找點事情做。」又會說,「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就要做太子妃了,總得各方各面提升自己。這樣的話,便是日後有人找茬尋錯,也好堵住他們的嘴。」
對這些說詞,太子都是半信半疑。
最後,徐杏使出殺手鐧來。
「好吧,最主要的,妾還是想鍛鍊身子提升體力。殿下威武雄壯,妾如今越來越承受不起了。聽說習武鍛鍊不但能夠讓身子變得更緊實富有彈性,也還能更持久。妾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殿下這些日子就沒感覺嗎?」
徐杏說這些話的時候,左右伺候著一群奴僕。
太子看了她們一眼,這才重又望向徐杏道:「孤信你還不成嗎?」又笑說,「你又何必這樣。」
徐杏垂眸,倒沒再說什麼。
但她心裡想的卻是,她和太子房內的那些事,這些殿內伺候的婢子,誰又不清楚呢?
妻以賢佐君,妾則以色侍人。
在很多人的眼中,她不過就是一個以色侍君的玩意兒罷了。即便如今太子給她這個體面,即便她即將做太子妃,日後或許也能做皇后。
但是她這個皇后,是靠著魅惑君主的手段爬上去的。日後她登的越高,惹來的非議便也會越多。
其實要她說,太子自以為對她夠好了,給了她一切他所能給的。但這些也僅僅是他認為對她好的,並非她想要的。
很多時候她不由也會在想,他對先太子妃,也會這樣急色嗎?
會不論白日黑夜,只要他想,都鬧得滿殿人盡皆知嗎?
想來不會吧。
雖他從未和自己提過,她也未問過。但據她所知,他對先太子妃十分的敬重、禮遇。他們在一起,會談天下局勢,也會論詩文,會一個撫琴一個吹簫,哪怕不說話,彼此一個眼神的交換,就能對對方心中所想所念了如指掌。
他們有的,是心靈上的契合。
而她……
她在太子心中或許就是一個尊貴點的青樓女子,用以解欲,解色。
只是他算是比較重情重義之人,心裡也多少的確是喜歡她的身子,喜歡和她在一起的。左右他也不想娶別人,升她做太子妃,一來能堵悠悠眾口,二則,也是因為她這個庶母能對他的嫡長子很好不是嗎?
她並不否認他對自己好,但這種好,實在摻雜了太多的算計。
他每次都說要交心交心,希望她能和他交心。但他又是如何做的呢?他有做到和自己交心嗎?
他心中在謀劃什麼,有和她說嗎?既然沒有,那又何必奢望去探她的心。
是因為她不配嗎?
不配知道他的那些密謀和計劃,不配去真正以和他一樣的高度站在他身邊?
不由也會想,若是先太子妃還在,他是否也會把自己的心思藏得這樣密不透風,然後卻還要求她對他坦誠相待。
徐杏心中百般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些,更不要去和先太子妃比。這樣除了徒惹煩惱外,她不會得到任何好處。
可人心總是不受腦子所控的。
她不是鐵石心腸,她也有一腔的柔情,有滿心的期許。
「在想什麼?」太子擅於察言觀色,見身邊女子忽然垂著腦袋不說話了,他便出聲問了一句。
如今在太子身邊呆得久了,徐杏越發能很好的掩蓋自己最真實的情緒。
比如說這會兒,太子瞧出了她有心事,她也能很自然的把這份心事引去別的上。
「殿下,妾想去外面買個小院子。」徐杏倒不是隨口一說,她是真的有此打算。
太子已經端了一旁婢子奉上來的茶,揭開茶蓋颳了刮浮沫,剛準備低頭小啜一口,便聽到這樣的話。
不免又把茶盞擱了回去,認真問:「去外面買院子……為何?」
徐杏說:「左右不用您的銀兩,妾自己有錢,算是妾自己給自己置辦的家業。」
太子雖然沒問過,但近來他是能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上,她都是在敷衍自己。
她在對自己笑的時候,其實心裡未必是真的高興。
太子不知道她心裡有什麼籌謀,但他知道,既然她不肯說,便是他問,她也是不會說的。
太子想了想,倒由著她去了。只不過,暗中自然是會安排暗衛跟著的。
徐杏親自奔波,忙碌了半個月,倒還真置辦下了一座兩進的小宅院。雖買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的錢,但事後太子還是把她的這個虧空給補上了。
太子也叫來暗衛問過,說是並未有任何異常。
這些日子,良娣找牙行看房子,幾乎是跑過了長安大半空置的宅院。每一處都親自去看過,最終經過精挑細選,才選下的那棟兩進院落。
太子心中總有種隱隱的不安感,但見接下來的日子,她人不但又安安分分呆在麗正殿內,且還請了他去她選好的那棟宅院看過……太子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或許是這些日子事情太多太雜,他諸事纏身,不由多想了。
她人就好好的呆在他身邊,又即將做他的太子妃,他們之間所有的矛盾和障礙都沒有了,她又還會有什麼別的心思呢?
日後,就儘是一家三口的溫馨日子了。
想到未來的平安溫馨,太子越發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來應對眼前危難的處境和局面。
果不出太子所料,秦王果真開始動手了。
他派了死士潛入東宮,潛伏在徐妙芝清涼殿附近,伺機動手。
不過,好在有太子事先安排的暗衛護在清涼殿四周。秦王府的死士剛出手,便被太子暗衛伏擊暗殺。
但此事,還是驚動了徐妙芝。
而太子的本意,自然也是得驚動徐妙芝。
他的目的,就是讓徐妙芝知道,秦王對他們母子動了殺心,欲除之而以絕後患。
東宮有打鬥,太子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太子很快便去了清涼殿。
而這會兒,徐妙芝明顯受了驚嚇。她正緊緊摟著自己兒子死死提防著四周,當看到外面黑色夜幕下,太子朝這邊走過來時,她更是將兒子抱得更緊。
太子負手立在清涼殿院內,月色下,男人神色清冷。
一旁黑衣暗衛抱手下跪回話說:「稟殿下,這些人都是死士,屬下欲留活口,但他們見事不成,便咬破了藏於牙槽後面的毒囊,自殺身亡了。」
「再找找,看看他們身上有無能證明身份的信物。」
那暗衛頭頭立即回說:「是!」
而太子吩咐完一切後,則負手舉步朝清涼殿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