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在邊境養的白皮豬,能吃又能睡,特別討人喜歡——就跟王妃一樣。」
青鴿捧了參湯過來,不動聲色地往她臉上看了一眼:「如今王妃可是嶺安城的恩人,外頭想給你磕頭的人排著隊,安知行都快應付不過來了。」
「還有王御醫那幫從前不服氣的,自打他的胳膊開始恢復之後,大家都拿你當再世扁鵲,這幾日時不時過來晃悠一圈,恨不得當場拜師學醫。」
「聽說靈犀那小子整日被關著,還不忘琢磨著怎麼破解你的八陣圖,想得頭都快禿了,吵著要見你一見……」
她戲謔一笑:「如此可見,王妃比我的小花討喜多了!」
從前一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暗衛,如今卻如此喋喋不休,讓剛剛醒來的蘇染汐好不適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一口氣幹了參湯,自覺恢復了幾分力氣,傷口都不怎麼疼了,便抬眸細細盯著青鴿,冷不丁出聲問:「夏凜梟呢?」
青鴿面色一僵。
排練了好幾日的話術在她犀利的目光下,統統咽進了喉嚨。
頭一埋,又變成了冷麵暗衛小啞巴。
這時,身體漸好的安語靈含笑入門:「塔慕竟敢擄掠王妃,王爺這些日子忙著報仇,把北蠻局勢攪的一團亂。」
青鴿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連忙跑了。
「糾正一下,他那是給自己和蘇淮寧報仇。」蘇染汐想起昏睡前安語靈的行為,好感頓生,語氣也多了幾分隨和與親近。
「過來,我搭個脈。」
安語靈年長於夏凜梟身邊許多人。
連王爺都對她敬讓三分。
到了蘇染汐跟前,她乖巧聽話得像是未出閣的小姐妹一般:「有勞王妃掛心了。」
搭了脈,問了診,又過問了飲食和用藥……
蘇染汐才緩和了幾分臉色,「若是每個病人都像你這麼聽話,醫生得省多少腦細胞啊。」
「醫生?腦細胞?」安語靈一臉懵逼。
那是什麼稀罕詞彙?
「醫生就是大夫!腦細胞就是……心神吧。」蘇染汐擺擺手,望著一桌子琳琅滿目的營養品,「謝謝你準備這些,不過……」
她面容一淡,滿不在乎地說:「我很快就不是王妃,也會離開城主府,以後用不著浪費這麼多好東西,留著餵養蘇淮寧吧。」
這話看似冷漠無情不在乎。
可同為女子,安語靈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會心一笑:「雖不知蘇淮寧和王爺說了什麼才免於問罪重罰,不過……」
「王爺昨日當眾處死一批來自京城的刺客,罪名是暗殺王妃!」
「王爺責令病中的寧小姐旁觀,鮮血染紅了她的裙擺,把人生生嚇暈過去,燒了一整夜。王爺未曾探望,只下令寧小姐禁足養傷,不日遣返京城。」
王爺此舉,等同於昭告天下——暗殺王妃,蘇淮寧罪在其中。
蘇淮寧最在意的就是名聲和夏凜梟的情意。
觀罰、禁足、遣返……
每一道命令,看似舉重若輕。
實則一刀刀將蘇淮寧苦心經營的偽善面具劈開了一條縫。
對蘇淮寧而言,聲名有污和夏凜梟的無情,比任何懲罰都殘忍。
「王爺一直將寧小姐捧在手心,從不捨得傷她分毫。這次真夠狠心的。」
蘇染汐不吃這一套:「蘇淮寧作惡多端,夏凜梟只罰從犯,主犯卻不問罪示眾,忽悠傻子呢?」
「王妃,雖然王爺沒有明說,可指使蘇淮寧的人,當是不可言說之輩。」安語靈嘆氣,「身在其位,王爺為保護自己和身邊人,也有他的難處。」
不可言說之輩?
皇后?
還是皇帝?
除了這兩人,能讓夏凜梟忌憚沉默的,怕是還沒出生吧?
蘇染汐冷笑嘀咕:「他不敢,讓我來。」
那幫刺客是不是蘇淮寧主使,她目前沒證據。
可機關洞前,蘇淮寧要殺她!
證據確鑿。
這個仇,必須報!
「什麼?」安語靈沒聽清。
「沒什麼。」蘇染汐有點意外地看著她:「我還以為夏凜梟身邊都是蘇淮寧的舔狗呢?」
「舔狗又是何意?」安語靈一臉迷茫。
蘇染汐下意識回道:「就是蘇淮寧哪怕拉的屎再臭,也要搖著尾巴上去舔一口……」
噗嗤。
「看樣子,玄羽經常為了寧小姐氣你吧?」安語靈抵唇輕笑。
「邊境苦寒,這些年寧小姐人雖在京城,經常會派人送些衣物補給以及時興的小玩意兒過來。」
「尤其是玄羽這幾個年紀小的,穿的用的幾乎由寧小姐隔空打理,雖然不見面,情意卻早早種下了,是以王爺身邊的暗衛對寧小姐多有感恩敬重。」
言外之意,蘇淮寧人不在夏凜梟身邊,卻用些小恩小惠輕易地收買人心,對他身邊的親近之人進行潛移默化的PUA。
蘇染汐眼神驟冷,不屑一笑。
這些年來,所有人都把蘇淮寧當作人美心善的活菩薩。
也難怪當初她一嫁入王府,就成了眾矢之的。
「至於王爺……」安語靈嘆道:「寧小姐不僅對他有救命之恩,當初王爺剛來邊境的時候,不熟悉地形和敵情,和塔慕這樣的強敵對戰,各有輸贏,傷亡不少,朝中補給又常常空斷。」
「那幾年藥王谷幾乎悄悄包攬了邊境將士們的行醫用藥,給王爺不少助力,說起來也是寧小姐的功勞。」
蘇染汐挑眉:「聽起來,蘇淮寧對夏凜梟真夠情深意重的。」
可自打她穿過來,幾番試探蘇淮寧的態度,怎麼都看不出她對夏凜梟有多情真意切!
背後不知道還藏著多少貓膩。
歸根結底——那也是夏凜梟和蘇淮寧之間的爛事。
她懶得管。
「夏凜梟這麼看重你,蘇淮寧想殺你,他就這么小懲大誡了?」蘇染汐雖然知道了結果,還是想問個清楚。
「寧小姐拿出《萬毒冊》的方子給朱雀驗過,證實她是為救我,而非害我,」安語靈神色淡淡的,「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可追究的。」
蘇染汐嗤笑:「她這麼說,你們就信了?」
「寧小姐捨身救了我弟弟,大家都感恩戴德,我怎能不信?」
安語靈眼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只是……挾恩以報,能得幾時好?我能看透的事,王爺雖重情,卻也是明白人……」
「難怪夏凜梟這麼自負,原來是養了一個誇誇群!」蘇染汐一撐下頜,卻只摸到冷冰冰的面具。
觸感和白毛兔子面具不同。
觸手冰冷堅硬,形狀更是有些奇怪,嚴嚴實實地蓋住了她上半部分臉頰,只露出了嘴唇和下巴。
「好醜的面具!」
她取下老虎面具一看,頓時黑了臉,「哪兒來的?」
罵她是母老虎?
面具一取,那張糅雜了清麗與嫵媚的絕美面容終於露出了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