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安感念老元帥一番好心,下拜謝恩:「舅舅大恩,銘感五內。」
離開之際——
她忽地往內室瞥一眼,一本正經地關心道:「舅舅年紀大了,萬望保重身體啊……」
姜以安說完就撤,言行間多了一抹自由輕鬆的靈動——沒了婚姻的枷鎖,自此天高海闊,她終於能做回自己了!
「??」老元帥走進內室,看著白玖一臉嫌棄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氣得跳腳:「臭丫頭,你給我回來。」
話音剛落——
帳外響起段雪瑤慍怒的聲音:「本公主要見老元帥!誰敢攔我?」
「她來得倒是快!」老元帥眸色陰沉,狠狠摔落棋子,「這軍營,哪裡還是我的軍營?」
「老元帥,小不忍則亂大謀。」白玖斂起一身殺伐,重擺棋子。
棋盤之上,黑白錯落,廝殺的難捨難分。
「小子!蓬萊島十年蟄伏……你比我成長得更快。」有白玖這根頂天柱石撐著,老元帥很快冷靜下來,惱怒不再。
白玖淡淡看向自己的雙腿,聲音森冷莫測:「不見硝煙的戰爭,才最為致命。」
王上有意剷除蕭家,所以在聖女回城後動作頻繁,明面上是蘭汐攪亂了南夷的朝局,實際上一直是王上在背後推波助瀾……
否則,王后也不會如此忌憚。
皇權之爭,向來浴血而生。
四目相對——
老元帥心頭一酸,剛要說點什麼聊表關懷。
「元帥的戰場,來了!」白玖再落一子,擲地有聲。
下一刻。
段雪瑤踹開左將軍,橫衝直撞地闖入軍帳:「元帥,雪瑤求見。」
「放肆!」老元帥掀簾出來,冷冷一拂袖:「五公主,軍帳之中,你這般大呼小叫,當我死了嗎?」
老驥伏櫪,不怒自威。
「元帥……恕罪!」段雪瑤心下一駭,不自覺頷首:「雪瑤無心冒犯,只是一時著急才失了分寸。」
大將之威,不容小覷。
難怪母后這些年對老元帥的打壓愈發頻繁!
段雪瑤心神勉強一定,柔聲問:「侯夫人請見,可是為了讓老元帥幫忙撤銷婚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元帥冷冷俯視著她,語氣微嘲:「雪瑤,你以寡居之身與陸千川一個有婦之夫糾纏不休,本就為人詬病。若非王后寵愛,陸千川又以軍功相求,王上定不會因你一人有損皇室顏面。」
段雪瑤面色一變:「老元帥——」
「你要記住——無論何時,姜以安都是陸千川的結髮妻子!」老元帥大手一揮,冷斥道,「回去吧!這裡是東島大營,別再鬧出事端,丟盡王上與王后的臉!」
段雪瑤看著老將軍威嚴的面容,不甘心地俯身告退,一出軍帳便狠狠沉了面色:「來人,喚陸千川來見我!」
姜以安算什麼東西!
全家死光光的遺孤而已,竟敢跟她作對!
今日之辱,必要姜以安百倍奉還!
不遠處。
青鴿看向潛伏暗處的蘇染汐,不解道:「王妃,我們先一步到了東島大營,就是為了躲在這裡偷聽這些家長里短?咱們不是應該先探聽東島軍事實情嗎?」
蘇染汐搖搖頭:「這些家長里短可比任何軍情都要值錢。從之前種種跡象來看,這位老元帥雖然身子不好,但依舊大權在握,未必肯輕易交出軍權,但是沒想到他和姜以安的關係這麼親近。」
「親近嗎?」青鴿疑惑不解。
軍營里守衛森嚴,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躲得遠一些,看到姜以安跪了一個時辰才進入軍帳,但是並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剛剛他們倒是從段雪瑤嘴裡聽到幾句罵罵咧咧的家長里短,知道了這位元帥竟然是姜以安的舅舅!
「王妃是想從姜以安身上入手?可是她和陸千川畢竟是夫妻,還育有兩個孩子……就算沒有上一輩人的恩怨,她恐怕也不可能輕易幫你。」
蘇染汐看著段雪瑤憤怒遠離的身影,不禁搖頭冷笑:「樹欲靜而風不止,姜以安不是悶頭吃虧的人,我們再等等吧。時機很快就到了。」
日落西山,餘熱猶在。
姜以安剛打點好嫁妝,猛地打了一個寒噤。
「夫人病情未愈,吹不得風……」嬤嬤正要關門,陸千川怒氣沖沖的闖進來,「姜以安,你幹的好事!」
一聲咆哮,地動山搖。
嬤嬤嚇得臉色慘白,驚慌失措的護在姜以安身前,「這是東遙侯府,你……你別亂來啊!」
一句『東遙侯府』,瞬間擊碎了陸千川那搖搖欲墜的自尊心!
砰!
陸千川狠狠摔上門,眉眼赤紅:「姜以安,仗著一個人走茶涼的東遙侯府,你就能肆無忌憚地羞辱我的家人,踐踏我的尊嚴?」
他宛如急了眼的困獸,一副『恨不能活撕了眼前人』的可怕架勢,嚇得嬤嬤連忙要喊人。
「嬤嬤,退下。」姜以安遣退丫鬟,面色平靜地倒一杯涼茶,「不是讓我清淨幾天嗎?好端端的,你又撒什麼瘋?」
「你一向自詡將門虎女,敢作敢當,何時竟學得內宅婦人這般虛偽刻薄的嘴臉?」看她到現在還一臉理直氣壯,陸千川心底最後一絲愧疚也消失無蹤,冰冷諷刺道,「我讓你閉門思過,你卻跑去老元帥面前嚼舌根、求退婚?」
「虛偽?刻薄?」姜以安看向他臉上的巴掌印,面露嘲諷,「你求娶公主為平妻,以愛之名,行負心薄倖之實——這才叫虛偽;你挨了公主巴掌,只敢回家耍橫,外慫內惡——這才叫刻薄。」
陸千川狼狽地避開她冷嘲的視線,氣得滿面怒紅,「若非你去求老元帥幫忙撤銷賜婚,公主也不會跑去大營受委屈!姜以安,你非要鬧到我休妻再娶才甘心嗎?」
怒到深處,他狠狠掀翻茶水,試圖用暴力挽回可憐的男兒自尊……
冰冷的濕意迅速浸透姜以安的衣裙,一路涼到心底——這個怒意猙獰的陸千川,還是她青梅竹馬的師兄嗎?
到底是歲月讓他變得面目全非,還是她從未讀懂過眼前人?
「聖旨已下,豈能兒戲?」姜以安眉眼低垂,語氣微哂,「你安心準備大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