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王氏瞬間就知道丈夫的選擇,踉蹌跪地.心裡絕望到極致。
哪怕早就知道這個男人的無情冷漠,可是真的走到這一步,她還是免不了失望痛恨。
畢竟,她為蕭家付出了所有心血,犧牲了年少天真一步步為了丈夫和兒子踏入黑暗荊棘之地,壞事做盡,虛偽求存到她自己都犯噁心的地步。
本以為她主動放棄自我,加入到丈夫和孩子們的陣營,為他們做盡力所能及的壞事,她在這個家就有一席之地,跟外面那些只能仰人鼻息的可憐平凡的女人不一樣。
到頭來,她還不如那些人過得瀟灑自由,甚至不如千問這個名聲盡毀的小娼婦活得自在通透。
她忙碌半生,毀滅靈魂……到頭來卻一無所有。
太可笑了。
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剛剛那個女人唇角的嘲諷從何而來,可卻沒有一個人再為她駐足片刻了。
與此同時。
蘇染汐剛剛走出將軍府,正要去老地方和付叢他們匯合,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簌簌的動靜。
如今將軍府周圍全部戒嚴,沒有行人,護衛也大多撤了,街道上顯得寂靜的可怕,一丁點細微的動靜都可以放大無數倍。
蘇染汐感受不到殺氣,但聽著愈發接近的腳步聲,眼睛猛地眯起來,摸出一包藥粉——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少女好奇的聲音傳來:「你就是冒充蕭夫人的高手?」
蘇染汐不動聲色地收起毒藥,扭頭看向來人,目光微愣:這個女孩聲音很好聽,但是面容卻生得奇醜,同當初的原主有異曲同工之妙。
人類總歸是喜歡美好的事物,但蘇染汐並不會用異樣的目光去冒犯別人,畢竟她也是從這一步走過來的。
「姑娘,找我有事?」她是脫了蕭夫人的衣裳和首飾,聲音的藥效也過期了,不必變嗓子說話,但是這張臉易容起來麻煩,卸掉易容更麻煩,需要時間和特製的藥水。
所以,她如今還是頂著蕭夫人的面容,只是眼神和氣質都大不一樣了。
「我叫宋然,廷尉府嫡女,聽說過嗎?」少女倒也直白,悄然打量片刻蘇染汐片刻,眼底的驚奇愈發濃郁,「你的易容術果然出神入化,難怪騙得了這麼多人。」
宋然?
蘇染汐很快想起來:那不就是楚楚的弟弟楚盛新娶的妻子嗎?
準確地說,這位廷尉府嫡女看中了楚盛,夥同楚家人合謀,強行下嫁……
如今南夷帝抄家的旨意已下,最遲今晚當地府衙就會收到消息,前往楚家查抄封府。
宋然如今既然是楚家的兒媳,自然也逃不掉株連,她這個時候找上門怕是沒什麼好事。
「楚中丞和楚家諸位公子全部下了大獄,如今查抄楚家的命令應該送達了吧?楚少夫人這個時候不應該封禁在府嗎?」
蘇染汐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做出戒備的姿勢,「我出現在將軍府,不過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跟楚宋蕭三家的恩怨無關,少夫人怕是找錯人了。」
她要先一步捲走楚家藏匿的財富,那就需要一個深入虎穴的機會,本來還想回去跟付叢他們商議一番,沒想到這個機會主動找上門了。
「沒錯,我找的就是你這個不相干的人。」宋然勾唇,突然伸手朝著蘇染汐摟過來,「聖女大人何必跟我裝呢?你想要楚家和蕭家共謀苟藏的家產,可沒那麼容易,查抄的官兵還沒到,蕭家已經著手轉移那些秘密財富。」
蘇染汐眼睛眯了一下,倒是小看了這個楚家嫡女:看樣子她是有備而來,專門衝著自己來的。
「聖女,想拿到那筆財富,你必須進入楚家。時間緊迫,只有我能幫你。」
宋然『哥倆好』似的攬著她往前走,「我這張臉丑是丑了點,可湊活著也夠用,辨識度也很高,易容起來難度沒那麼大。你頂著我的臉進入楚家,我給你藏寶地點,你儘管差使手下人,先蕭家一步搬空楚家。」
蘇染汐沒有拒絕。
既然宋然已經把自己的身份都查出來了,還猜到她下一步的動向,這個時候再做戲就沒有意義了。
「宋小姐這麼了解我,又這麼幫我,你又有什麼好處?」
「好處多了去了,單說抄家滅門這一條,我這種被拋棄到楚家的『家醜』嫡女,是不配被我父親撈回去的,所以等著我的只有死路一條。」宋然意外地坦白,眼底有一種很天真的殘忍,「你想要錢,那就拿命來換。」
蘇染汐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這種賠本生意,宋小姐覺得我會答應?」
「聖女蘭汐的鼎鼎大名,短時間內就傳遍了南夷,以你的本事想要活著捲走楚家的錢,那不是輕而易舉?」宋然理直氣壯道,「我弱我有理,你是強者,那就多擔待些。否則你要這麼孑然一身地回去,沒了邳家的半數家產,你去了東島只會碰一鼻子灰,回到王城也有一堆人等著彈劾你。」
她帶著人進了一處僻靜的宅子,話鋒一轉,「我這麼做,可是為你解了燃眉之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怕死怎麼一往無前?聖女大人連王后和奉天長老都不怕,怎麼會怕死?」
蘇染汐挑眉:「那可真是抱歉,我怕死得很。」
這小院看著有些年頭了,外頭看著破破爛爛,裡頭卻是乾淨整潔,僕人不算多,但個個謹慎有禮,自始至終都沒有朝著兩人多看一眼,只低著頭行了禮就各自幹活,理智得像一批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蘇染汐看得心下驚訝:這裡難道就是宋然為她自己準備的退路嗎?
單看她訓練這些僕人的手段,這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興許楚家和宋家都裝不下她的智勇遠見。
「我不懂易容,你需要什麼東西,我讓人給你準備。」宋然像是沒聽到她的廢話一樣,自顧將蘇染汐領到梳妝檯前,看著鏡子裡那張蕭夫人的臉,頗為嫌棄,「真是怎麼看怎麼虛偽的一張臉,比我更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