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成擰緊的眉果然鬆了幾分,沒再阻攔,只是淡淡沖黑常侍道,「既然黑司長不肯善罷甘休,那就當堂聽一聽我這來自楚家的兒媳怎麼說。我們蕭家男兒素來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任何人栽贓。」
頓了頓,他看一眼躲在角落裡的旁觀者們,到底還是謹慎,「只是,今日賓客們無辜受驚,此事又關係重大,未有定論之前,還是該謹言慎行才是。畢竟,黑司長是代表主上辦案,不宜過分張揚。」
黒常侍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才抬起手,正要示意刑獄司的人將賓客們都放出去——
「都不許走!」楚楚突然站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解開了繩子,不要命地沖向靈堂,推開那些阻攔的士兵。
她只會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原本不是那些士兵的對手,就快要被人押著丟出去。
這時,蘇染汐不動聲色地站在了段殊身旁,給了楚楚一個暗示的眼神。
「六殿下,你要為千問做主啊。她可是聖旨御賜給你的未婚妻,如今被蕭家人暗中殺害,無辜慘死……」
楚楚扯起嗓子,哭著大喊道:「千問活著被人追殺,死了還要被人挖屍修整,就為了改頭換面應付王室驗屍官的檢查!請六殿下為我那慘死的小姑子做主啊!」
全場人大驚,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近來關於千問小姐死因的種種猜想,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蕭成和蕭溟渝相視一眼,臉色黑得能滴水,頓時冷冷看向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蕭王氏!
這個敏感時刻,就不該放楚楚出來見人。
只是……
千問死得這麼隱秘,楚楚到底是怎麼知道真相的?
「瘋了瘋了!」蘇染汐迎著父子倆陰沉的眼神,連忙佯裝大怒,吩咐人捂住她的嘴,「這女人家逢巨變,已經瘋了。趕緊拖出去。」
「等一下。」段殊看出點門道,冷冷走到楚楚身旁,「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是蕭溟渝的夫人吧,為什麼要說這些中傷婆家的話?若是你沒有證據,那你就是為了母族惡意給婆家潑髒水,我絕對饒不了你。」
蕭溟渝的眼神都變了,從楚楚衝出去那一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殿下,不要聽這個瘋女人胡說八道。楚中丞近年來一直和蕭家不睦,嫁女兒過來也是為了使絆子,不久前這父女倆還意圖給我下毒,以影響西行山之戰。」
「不管這個女人說什麼,一定都是楚家人的授意。我妹妹久病纏身,可從未見楚楚去看一眼,怎麼如今人死了,她卻跑出來幫小姑子喊冤?她這分明就是狗急跳牆,惡意拖蕭家下水!」
「蕭溟渝,我為何沒能去看千問一眼,你心裡沒數嗎?」楚楚冷冷站起身,在段殊的侍衛不動聲色的保護下,一步步走到蕭溟渝面前,「千問當初就跟我說過,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想嫁入皇家,更不想淪為蕭家爭權奪利的棋子。」
「王上賜婚,她打心底里就是不願意的,所以毅然決然地逃婚了!你們為了保護蕭家的名聲,就喪心病狂地追殺她,對外謊稱千問是病了,以此蒙蔽王上和六王子!」
段殊皺了皺眉,被人當面拆穿舊事,雖然有助於他此行的目的,可是迎著這麼多異樣的目光,到底有些不自在,甚至是生氣的。
說到底,他身為堂堂皇子,皇儲的有力競爭者,哪裡配不上蕭千問一個庶出的女兒?
這樣的賜婚是恩惠,她還不識好歹地逃婚,若換了他是蕭家人,手段只會更加決絕。
但是換一個立場,他只能利用千問的死將蕭家拖下水,這樣也算讓那個女人『死得其所』了吧。
眾人聞言,八卦之心前所未有的高漲,紛紛議論不止,落在蕭溟渝身上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和驚訝。
「滿口胡言!」蕭溟渝臉色一沉,並未急於自證,而是冷冷俯視著蒼白的楚楚,「不過是看楚家因罪倒台,你擔心自己過去的惡行敗露,所以才在這裡大放厥詞,信口污衊。楚楚,你有什麼證據?」
蘇染汐立刻張揚應聲:「溟渝說得對!我們蕭家向來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宵小之輩污衊。你剛剛信口污衊的那些話可是給我們蕭家扣了一個欺君之罪,那是要株連九族的。」
「楚楚,你要是拿不出證據來,就別怪溟渝不念夫妻之情,將你直接交給刑獄司發落了。」
這話聽著沒毛病,可是蕭溟渝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明明這裡是楚楚扯出了千問的事,黒常侍冷眼旁觀並未插手,也沒人把罪名拉到『欺君』這個可怕的高度……
怎麼母親一開口,看似在為蕭家辯駁,卻無聲無息地給蕭家扣了好大一口鍋,重新又把刑獄司拉回了眾人的視線?
「母親!」蕭溟渝只當她是因楚中丞落網而慌了神,心裡嫌棄婦道人家果然扛不住大場面,連忙要把人打發走,「楚楚雖是胡亂發瘋,但事關千問,我也該給六王子一個合理的交代。」
「不過,家醜不可外揚……」他壓低了聲音,暗示道,「你先將刑獄司的人和這些賓客都帶出去安置吧。」
沒看到父親的臉色都能黑得滴水了嗎?
說到底,要不是母親擅作主張把楚楚帶到人前,他們也不會走到這麼被動的地步。
「那怎麼行!」蘇染汐冷不丁一嗓子拔高了,「我們行得端,坐得正,這時候把人忽悠出去,豈不是顯得做賊心虛?」
她拍拍蕭溟渝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兒子,你格局小了啊,一個大男人被那個嘴上沒譜的小娘子嚇唬幾句,怎麼就瑟縮起來了?」
「你——」蕭溟渝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很想將這個沒譜的母親踹出門去。
什麼叫『忽悠』?
什麼叫『做賊心虛』?
她到底會不會說人話?
今日母親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蕭溟渝征戰沙場這麼多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打量著『母親』一番之後不禁眯了眯眼睛,「母親,您今日是不是太累了?」
他危險地逼近一步,盯著婦人的臉想要看出什麼貓膩。